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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依照身份地位的高低,依序坐在德川家茂的面前以及左右兩側。
相較于朝廷一方的“人多勢眾”,德川家茂這邊就真的是勢單力薄了。
陪伴德川家茂來此的人,只有一橋慶喜和松平春岳——偏偏這倆人還都是德川家茂的政敵。
這種級別的高峰會議,即使是貴為京畿鎮撫使、兵部大丞的青登,也沒有參會的資格。
一橋慶喜和松平春岳分別坐在德川家茂的左右兩側,三人恰好構成一個“品”字型。
一方人多,另一方人少。
一方坐在呈半包圍的態勢,另一方則落于被保衛的窘境。
這副狀況,這副場面,一點兒也不像是在辯論,更像是在審訊!
德川家茂的先聲奪人頓時引來朝廷諸卿的反擊。
“大膽!大樹公,爾怎敢在圣上的面前大放厥詞?!”
說話者名叫錦小路宣德,是“尊攘派公卿”的核心人物之一。
緊接著,又有一名年輕公卿——澤宣嘉,同樣也是“尊攘派公卿”的核心成員之一——提拽著嗓子,以無比尖銳的嗓音來大肆攻訐德川家茂:
“大樹公,爾身為征夷大將軍,豈能漲敵人士氣,滅我方威風!”
再然后,在座的列位尊攘派的公卿,紛紛張口出聲,各式各樣的尖酸話語如雨點般砸向德川家茂。
“……”
德川家茂一言不發,面無表情,他仿佛早就料到了自己會遭受這樣的待遇,默默忍受著尊攘派公卿們的譏諷、嘲罵。
最終,在佐幕派公頃中執牛耳的九條尚忠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用力地咳嗽了幾聲,正色道:
“放肆!你們當這里是菜市場嗎?還不快安靜!”
九條家是名門中的名門,現年65歲的九條尚忠更是前任關白,位高、德隆、望重,他全占了個遍,即使是心浮氣盛、自尊自大的尊攘派公卿們也不得不賣他幾個薄面。
九條尚忠的話音剛落,全場頓時安靜了下來。
隨著氛圍重歸寂然,德川家茂趁著這個機會,再度開口:
“陛下,諸卿,微臣之所以揚言‘攘夷斷不可行’,絕非是漲敵人威風,滅我方士氣。”
“微臣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我們不是西夷的對手!”
在說到“我們不是西夷的對手”的這一句話時,德川家茂特地加重了語氣,咬著牙關,一字一頓地高聲道。
“微臣以為:將英吉利國、法蘭西國、美利堅國等西洋諸國統稱為‘西夷’,是極不準確的!”
“西洋諸國并非夷狄!”
“事實上正好相反。”
“他們是相當發達的國家!國庫充盈,技術先進,軍力強大。”
“微臣舉個簡單的例子吧。”
“10年前,美國海軍準將馬休·佩里率領4艘戰艦,駛入江戶灣。”
“其護衛艦薩斯喀那號,重達656837貫!”
【注·1貫=3.73公斤,656837貫約等于2450噸。】
“將近66萬貫的龐大船只!”
“陛下,諸卿,你們能夠想象嗎?
”66萬貫重的船只啊!”
“這已與一座小山無異!”
“因為體型巨大,所以艦上得以列裝大量的火炮,而且這些火炮都是最先進的鋼炮。”
“反觀我們這邊,不僅火炮數量稀少,而且每一門火炮都是老舊的銅炮。”
“是時,我們不得不將銅鐘拉上海岸,將其偽裝成岸防炮,以這種自欺欺人的方式來充門面。”
“雖然經過了10年的發展,我們的軍備有了長足的發展,但依然比不上西洋諸國。”
“微臣敢斷言——哪怕是到了現在,光憑美利堅國的密西西比號和薩斯喀那號這兩艘戰艦的火力,就能打得我們抬不起頭來!”
“密西西比號和薩斯喀那號并非美利堅國的最強戰艦。”
“美利堅國也并非西洋諸國中的最強者,英吉利國和法蘭西國才是真正的霸主!”
“英吉利過更是號稱‘日不落帝國’,軍力獨步天下。”
“西洋諸國擁有著如山岳般巨大的鋼鐵戰艦。”
“我們的船才多大?”
“西洋諸國擁有著威力巨大,同時裝填速度極快的鋼炮。”
“我們的老舊銅炮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兒!”
“西洋諸國的軍隊乃十足的‘火器部隊’,所有士兵人手一支先進的燧發槍,他們最近還發明出了一種名為‘加特林機槍’的能夠連續發射子彈的新式槍械,只要擺上10架加特林機槍,縱使武田赤備騎兵隊重臨人間,也難逃全滅的噩運!”
“我們呢?用武士刀來跟槍炮硬拼嗎?”
“在槍炮的面前,武士刀直如繡花針耳!”
“陛下,諸卿,微臣所言,全是肺腑之言!絕不是在危言聳聽!”
話至最后,德川家茂的音調陡然上揚,顯得氣勢十足。
在座的不少人被震懾得脖頸發緊,身子不受控制地后仰。
德川家茂的話音仍在繼續。
“微臣能夠理解你們的欲除夷而后快的迫切心情。”
“實不相瞞,微臣也很討厭橫行霸道的西夷。”
“微臣也很想要攘夷。”
“但是,現在攘夷,絕對只有死路一條。”
“我國是國土狹長的島國,江戶、大坂、長崎等重要城市都分布在沿海地區。”
“若是貿然與西洋諸國開戰,西洋諸國的軍隊甚至都不需要派兵登陸,僅僅只需要集結戰艦,沿著岸邊對江戶、大坂、長崎等城市一頓狂轟爛炸,就能使我們陷入絕境,而我們卻連反制的手段都沒有。”
“盡管敵強我弱,但事情仍有轉機。”
“世上絕無永恒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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