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啊!是瓜生婆婆!” “瓜生婆婆!” “瓜生婆婆!晚上好!” …… 與瓜生秀并肩同行后,類似于此的呼喊聲便以壓倒性的存在感包圍了青登。 在吉原,有條專業術語叫做“張見世”,意思是游女們在游女屋一樓的“櫥窗”里集體亮相。 按照慣例,每座游女屋的一樓都有設立著一個用木柵欄圍起來的大型櫥窗。每到夜晚的營業時間,游女們就會集體坐在這個櫥窗的后面,隔著木柵欄搔首弄姿,供路過的客人們觀看、欣賞、挑選。 】 吉原的游女屋分為四個種類:大見世、中見世、小見世、切見世。 大見世的規格最高,游女價格也最貴。 全吉原上下共有二百多家游女屋,但是大見世的數量一直維持在六、七家左右。 因為大見世的規模大價格高,所以大多數江戶人來這里是消費不起的,也就只有像青登這樣的俸祿殷實的上級武士,或是家境闊綽的富商們有能力在大見世里玩樂。 等級稍次的便是中見世、小見世。白菊所在的千花屋便是中見世。 最低級的切見世價格最便宜,位置也最偏僻,基本集中在位于吉原最西邊的“西河岸”以及最東邊的“羅生門河岸”。 不同規格的游女屋,其一樓櫥窗的樣式也各不相同。 大見世的柵欄全部是紅色格子,并且完全包圍住櫥窗。 而中見世和小見世的櫥窗柵欄都是殘缺的,前者是右上角的四分之一空了出來,而后者則是整個上半部分都是空的,只圍住了下半部分,腿長一點的客人伸一伸腳就能跨進小見世的櫥窗中,與里頭的游女們親熱。 大見世也好,中見世、小見世也罷,總之——青登和瓜生秀每經過一座游女屋,該店櫥窗里的游女們都必定會向瓜生秀熱情問好。 每一道問候聲都充滿著真摯的情誼,察覺不到半分的虛情假意。 盡管早就知道“吉原里同心”在吉原游女們中享有著極高威望,但在親眼見到此情此景后青登還是不由嘖嘖稱奇。 不論對方是誰,只要是向她打招呼的,瓜生秀都會積極地予以回應,或是微笑,或是招一招手。 颯颯——! 倏忽間,寒風乍來。 近日的氣溫一直很低。 雖未下雪,但空氣里一直散發著陣陣陰冷的氣息。 半透明的寒霧被北風吹散,濃澹不一地漂浮在空中。 行人們瑟縮前行。 櫥窗里的游女們一邊凍得直打哆嗦,一邊將赤裸的雙足悄悄藏進衣擺里。 吉原的游女們是不穿襪子的——也不知道提倡此項“赤腳文化”的人是不是一個資深足控。 游女們只要穿了襪子,就會被打上“土包子”、“不懂風情”的標簽。 雖然她們的嘴上也喊著冷,也想用襪子來暖活自己的腳,但她們還是堅持一年四季打赤腳,哪怕是在大雪紛飛的數九寒天也不例外。 于是,在江戶民間流傳有這樣兩句川柳詩:“傾城之美女,年至芳齡二十八,終可履足袋”、“向來不知曉,自己足袋之大小,二十七余載”。 依吉原行規,游女28歲可退休。 因為吉原的游女們都是不穿襪子的,所以只有到她們28歲……也就是終于恢復自由之身時才總算是可以穿襪子,但因從未穿過,所以也就無法知道自己腳掌尺寸的大小。這兩句川柳正體現了游女們那種悲喜參半的復雜心境。 “瓜生小姐。” 青登一邊緊了緊自己脖頸上那正被寒風吹得上下翻飛的黑色圍巾,一邊朝身旁的瓜生秀投去關心的眼神。 “您穿得那么少,沒問題嗎?” 在初次見到瓜生秀時,青登就有發現這位老嫗的衣裝極單薄,她只穿了一件普通的女式和服。 雖然和服的布料夾層里有塞著棉花,但與時下的氣溫相比,這么薄的一層棉花,實是杯水車薪。 面對青登的善意提醒,瓜生秀莞爾一笑。 “多謝關心。不過不必為我的‘體溫狀況’而擔憂。” 瓜生以半開玩笑的口吻如此說道的同時,伸手輕掖其上裝的衣襟。 “我是那種天生不怕冷的人。對我而言,這身衣物已足以御寒。” 說到這,她突然一轉話鋒。 “花田君,你不需要對我那么恭敬,怪讓人不自在的。” “母用稱我‘瓜生小姐’,你就像其他人那樣喊我為‘瓜生婆婆’便好。我比較喜歡這個稱呼,既順耳又親切。” 青登對待“稱呼”這種東西,一向抱持著“怎么樣都好”的態度。 既然瓜生秀如此要求,那他也樂于遵從。 …… 一番趕緊趕慢之下,二人總算是抵達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地處吉原西南角的一座神社。 自打成了新御庭番的一份子,頻繁地出入月宮神社后,神社便成了青登最熟悉的建筑設施之一。 “瓜生婆婆,這里是?” 青登朝四周投去疑惑的視線。 “這里是榎本神社。” 瓜生秀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吉原里共有4座神社,分別是東北方的‘黑助稻荷神社’、東南方的‘赤石稻荷神社’、西北方的‘開運稻荷神社’、以及我們此時腳下的這座‘榎本稻荷神社’。” “因為未獲贖身的游女們不得踏出吉原半步,所以游女們平日里就在這4座神社里參拜、祈福。” “這4座神社既是她們聊以慰藉的娛樂場所……也是她們的墓地。” “所有不幸往生卻又無人來認領遺體的游女,都會被安葬在這4座神社附近的空地里。” 說來也巧——言及此處時,瓜生秀恰好把青登帶至榎本神社的后方。 青登放眼望去,只見前方聳立著數以百計的卒塔婆。 卒塔婆:梵語的中文音譯,日本直接借用。原為靈廟、靈塔之意,在日本演化為直長條形木牌,作為類似佛菩薩加持的牌位,上面書寫佛經名或法會名、欲超度者之名諱、供養者等資料。 望著這成群連片的“卒塔婆叢林”,青登不禁怔了怔。 “瓜生婆婆,這里是……白菊常來的地方?” 瓜生秀輕輕點頭。 “白菊的好友……一位連真名都沒有,只有一個花名‘紅梅’的年輕姑娘,因半個多月前的一場意外而長眠于此。” “事發后,白菊每逢閑暇時候,都會來此地緬懷摯友。”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