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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昆德卻沒表露出太多意外，他愣了愣，神情近乎是驚喜的，“怎么到京中來了？快來，讓義父仔細(xì)瞧瞧！”

    青唯沒動。

    她和曹昆德不一樣，在外多年，迫于形勢時而不得不偽裝，可是能做自己的時候，她必然只是自己，去年在冬雪中遭遇追兵的場景歷歷在目，左驍衛(wèi)劈過來的那一刀，把當(dāng)年曹昆德在廢墟中撿到她的救命之恩也斬斷了，眼下恩仇相抵，她既不怨他，也不欠他。

    “我在中州看到了白隼。”青唯道，“是義父的嗎？”

    深宮中人，變臉比翻書還快，曹昆德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收起來了，慢條斯理地道：“天上的鳥兒這么多，隨便一只就是咱家的，咱家豈不手眼通天了。”

    青唯跟他債孽一筆勾銷，今日登門，自然不是來敘舊的，她單刀直入，“我一直不明白義父這樣一個深宮中人，為何要卷進(jìn)洗襟臺這場是非，從前我只顧著找?guī)煾福乃嫉降讻]往這上面放，近日我閑下來，倒是有了些眉目。”

    曹昆德沒說話，安靜聽她的“眉目”。

    “義父也是人，是人就有過往與來歷，循著往昔去找，終歸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只不過像他們這樣的無根之人，人們往往會忽略他們的來歷罷了。

    “后來我托人查了查，義父不是京中人，早年出生在一戶耕讀人家，甚至進(jìn)過學(xué)，念過書，后來您被送去一家大戶人家做伴讀，大戶人家一夕敗落，把您賣去了劼北。那年間大周離亂，民生多艱，您在劼北待了幾年，跟著流民一路流亡到京，一咬牙，進(jìn)宮做了公公。”

    這些來歷不難查，宮中的襠庫里都有記載，無論是趙疏還是謝容與輕易就能翻看，甚至更詳盡的都有。

    曹昆德問：“還有呢？”

    青唯沒說話，還有的她為什么要告訴他？一碰面就露底牌，她就不是溫小野了。

    曹昆德笑起來，笑聲又尖又細(xì)，“可真是天地良心，咱家命苦就罷了，這么些老黃歷，居然被一個剛長大的小丫頭翻了個底掉兒，挖空心思地找線索，跟咱家做了什么缺德事似的，墩子，你說是不是？”他悠悠地道，“溫小野，你是咱家的義女，咱們父女一場，你想知道什么，義父定然會告訴你，不如你過來，義父和你細(xì)細(xì)說。”

    青唯仍舊沒動，“義父在深宮行事不便，該掀的浪頭卻一個沒少，朝中應(yīng)該有人與你合謀吧？與你合謀的人是誰？”

    “瞧你這聰明勁兒，叫咱家說你什么好呢？”

    青唯道：“不過想來義父也不會相告，義父為人雖不怎么有底線，但是利益至上么，事情未完成前，您是不會出賣您的盟友的。”

    青唯說著，看了眼天色，夜空已徹底暗下來了，“天晚了，青唯告辭。”

    她折身便走，拂來的秋風(fēng)霎時間灌滿了她整個衣袍，墩子被她這一身煞氣懾住，意識到她來者不善，后知后覺上前攔阻，屋里頭，曹昆德卻道：“回來，你攔得住她嗎？”

    等青唯走遠(yuǎn)了，曹昆德看著桌上的金絲楠木匣子，定了會兒神，緩緩打開。這匣子里的東西吸多了傷身，太醫(yī)院的醫(yī)官說他年已老邁，身子大不如從前，這半年他有意識要戒，今日不知怎么，癮來了竟壓不下。

    粉末抖在金碟中，放在小灶中微微烹了，肉眼可見的青煙順著細(xì)竹管一路淌進(jìn)他的肺腑，百骸在沉淪后煥然一新，曹昆德這才悠悠道：“她是重犯，這么著急進(jìn)京，京外十八道關(guān)卡守著的官兵是吃素的？肯定早發(fā)現(xiàn)她了，憑她再聰明都沒用。她曝露了蹤跡，不敢往江家去，只能進(jìn)宮找小昭王。這深宮之門哪是這么好進(jìn)的？好在她知道咱家的隼養(yǎng)在哪里，喚來隼，騙你去宮門接她，才是她的目的。適才一番話，試探咱家只是順便，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心思早就落在了別處。東舍去昭允殿的那條路，咱家?guī)哌^一趟，原本呢，是想讓她信任咱家，莫要輕易投奔他人，沒想到她和這小昭王緣分這樣深，假夫妻也做成了真夫妻。不過無礙，她的罪名還在呢。去吧，深宮守備森森，有人闖入，巡衛(wèi)到底該有覺察，去知會一聲，就說有賊人闖昭允殿了，請禁衛(wèi)前去捉拿。”

    謝容與近幾日都在禮部徹查洗襟臺登臺士子的名牌，這日剛?cè)胍梗c禮部幾位大員還未議完事，就見祁銘匆匆過來，在值房門前拜下，“殿下。”

    謝容與一見他的神色，便知道事態(tài)有異，與幾位大員點了點頭，離開值房，“怎么？”

    祁銘前后看了看，低聲回道：“我們安放在吉蒲鎮(zhèn)關(guān)卡的暗樁似乎發(fā)現(xiàn)了少夫人的蹤跡，稱是少夫人已經(jīng)到了京中，眼下……似乎闖進(jìn)宮里來了。事態(tài)緊急，小的把這暗樁帶了過來，眼下他就在衙署外等著。”

    說話間，謝容與步子加快，很快來到衙署門口，暗樁見了他，立刻稟道：“殿下，昨晚吉蒲鎮(zhèn)關(guān)卡，有一中州商人過道，他們一行人中有一女子很像王妃，小的原本有意放過，沒想到守在關(guān)卡的校尉大人也起了疑，連夜跟隨進(jìn)城。小的一路跟著王妃，王妃消失在宮門附近，似乎到宮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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