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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林泉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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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舜淮在僦居忍受沒活兒干的時光時,也會和劉建軍一起釣著無聊的魚,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劉建軍的小白臉從未曬黑過,自己原本就黝黑的臉曬得更加黝黑,后來終于弄明白了,劉建軍選擇固定的位置下竿,不是因為那里的魚多,而是上方恰好有一片茂密的樹蔭。

    熬了一夜,江舜淮的黑臉上黑眼眶顯得格外明顯,來上早班的朱大廚懷疑這兩位躲在廚房里開小灶,左右搜檢了一番仍然滿腹狐疑,甚至還趴在煎好的藥湯上聞了聞味兒。

    懶得和一個擱鹽都沒分寸的廚子解釋,昌響端走了砂鍋,直奔浴室,那里有浴缸改造的坐浴盆,還有之前蒸過方朵朵的熏蒸房,花瑤將在這里坐浴和接受熏蒸,以一種很羞恥的姿勢,而不是像妖精吃唐僧那樣捆了扔進籠屜。

    每天上午坐浴30分鐘,熏蒸一個小時。昌響告訴錢小莉和江舜淮,喂,你干嘛?

    江舜淮翹著蘭花指捏著錄音筆,沒帶筆,帶了也沒法寫字,只能靠這個記,藥方我已經記下來了,能告訴我你憑什么確定的坐浴和熏蒸時間嗎?

    昌響張口結舌了幾秒,我說我是蒙的你信嗎?有問這個的工夫你按照我方案里的另外兩套藥方去配藥,第二個方子是熏蒸用的,200毫升的藥湯;第三個方子是內服的,每天晚上睡前服用,130毫升就行。

    江舜淮躍躍欲試,昌響攔住他,不要問我為什么是200毫升和130毫升,這是病人能承受的最大劑量。

    江舜淮低聲答應后似乎是自言自語,竟然讓我一個傷員帶傷作業。

    昌響困得幾乎昏迷了,但還是表現出充滿耐心的樣子在廣場上聽曹阿憶“鼓搗”吉他,聽到不耐煩的時候,就把李曉曉拉回醫務處,實在看不得她花癡的嘴臉,李曉曉跳著腳地耍賴,兩個人撕吧著剛到樓下,就從宿舍那邊沖過來一只、一頭、或者是一匹江舜淮,腦袋濕漉漉的,可能是剛洗過澡的緣故,這廝的臉皮雪白,好像一具被泡脬囊了的尸體,但即使是這樣,也沒能洗去他一臉的晦氣,花瑤坐浴之后披著浴袍從浴桶里爬出來的零點零一秒忽然失禁,射了(請原諒我用這個詞)江舜淮一褲子。所以江舜淮飛快地跑回宿舍去洗澡,然后又飛快地跑回來,他忘了提取花瑤的糞樣。

    從昌響面前跑過的時候,李曉曉一把拉住了他,洗澡了?

    江舜淮急著走,應付了一個“嗯”。

    十五分鐘前我看到你往宿舍跑來著,十五分鐘哎,連脫帶放水再換衣服,這還幸虧是手燙傷了不好使,你們男人真快。說著,李曉曉擼起江舜淮的袖子在胳膊上劃拉了一下,你瞧你瞧,泥兒都沒搓凈,洗的什么澡?

    說著,李曉曉捂住嘴角的笑走開了,當然,她捂嘴用的不是搓泥的那只手。

    這下江舜淮反倒不急著走了,而是站在原地發起愣來。

    昌響問,怎么了?讓蝎子蟄了?

    江舜淮說,瑪德,我好像戀愛了。

    昌響又問,就因為搓的那把泥兒?

    江舜淮一本正經的,那是普遍的泥兒嗎?那是戀愛泥兒好不好?

    昌響嘆著氣說,那你可得努力了,可以自己試著配一些讓毛發旺盛起來的藥湯,可是短時間內能長成曹阿憶那種規模的頭發胡子就難了,畢竟人家李曉曉最近就迷曹阿憶那種毛人。

    江舜淮咬牙切齒,我長不出來,但我塔瑪德可以把曹阿憶的頭發胡子剃了啊,老昌,是兄弟你就幫我按著他!

    一般情況下,昌響制定了治療方案之后就不再插手,一方面他是無證行醫,另一方面他總想把自己包裝成一種名醫范兒,指點江山之后有一堆人作為執行者去打下手,或者在查房時屁股后面跟著一堆戰戰兢兢又如沐春風的年輕人,走路的時候帶著風,如君臨天下。可是現實真的把他打磨成了“科室主任的跟班隨從兼下人”,連廚師炒菜時擱多少鹽以及病房里有人抽煙這些破事都要他去過問,有這種感覺的還有正牌老板賀曉敏。因為劉建軍拒絕了去和方朵朵“話療”的活兒,并明確表示,履行協議不是治療過程,不需要專業心理醫生去干。

    所以,半個月之后,利用蔡杰去辦理出院手續的機會,賀曉敏和方朵朵在病房里進行了正式的談話,但談話效果很不理想,方朵朵表示,蔡杰和蔣嵐那點兒破事兒她早就知道,不管這次治療花了多少錢,都是夫妻婚內的正常支出,把她治好了才有精力和蔡渣男長期對峙下去。

    昌響很無語,這就是中國式婚姻的鮮明特色,“結婚了”和“訛上了”的概念差不多,就算生不同衾但死必同穴,寧接受喪偶絕不接受離異,哪怕是在一方出軌的情況下也要熬個海枯石爛。所以,昌響又提出了一個“喪權辱國”的條件,如果擔心分手后的生計問題,僦居療養中心可以給方朵朵提供一個崗位,但是在第二次談話中,方朵朵仍然拒不接受,她幾乎是吼叫著告訴賀曉敏,她缺的不是養活自己的薪水,而是和小三斗爭的經歷。

    而蔡杰這次表現得卻很理智,賀曉敏表示可以免費接受蔡杰的離婚訴訟委托,但由于女方掌握了男方的出軌信息,在婚內財產分割方面可能“不會讓你滿意”,蔡杰冷笑著擺擺手,夫妻二人如同路人一樣沒有任何交流,就這樣上了車揚長而去。

    沒有人送他們,這是醫療機構的規矩,醫患之間是忌諱說“再見”的。作為前男友,昌響也沒有出面,他站在二樓的窗前看著那輛豐田霸王絕塵離去,只咂了咂嘴,對結婚這種事愈發地絕望了。

    目送蔡氏夫妻遠去,又遙望著另一輛越野車由遠及近,一身很合體的黑色制服下了車,梁山穿便裝的樣子實在很邋遢,但換上警服就完全不一樣了,氣質判若兩人,而且,老刑警的觀察力非常強,他在樓下的廣場上就看到了站在樓上窗前擺出一幅偷窺模樣的昌響,遠遠地招了招手。

    小李現在很痛苦。梁山說。

    可以理解。昌響謝絕了梁山遞過來的香煙,這個年紀就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給誰都會很痛苦。

    不僅僅是癱瘓,梁山收起了笑容,這小子的毒癮很大,你懂的,我們這個行業有時要犧牲的不止是生命,和毒販周旋總會有些不得已的措施,就像打黑的臥底警察,說不得手里就可能有人命。

    現在還在京警總?昌響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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