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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浩站住腳步，略一沉吟道：“走，去白虎節(jié)堂，召集文武，共議大事。”

    文武濟(jì)濟(jì)一堂，楊浩將拓拔昊風(fēng)和赤邦松打探到的情報分析與眾文武說了一遍，目光一掃，問道：“諸位，有何建議？”

    徐鉉道：“太尉，就算趙光義和李光睿不曾暗中勾結(jié)，若得知太尉率大軍赴漢國，李光睿也絕不會放過這個機(jī)會，依卑職之見，我們在銀州立足未穩(wěn)，太尉不宜遠(yuǎn)離，尤其是要率大軍離開，銀州空虛，夏州若傾巢出動，單憑黨項七氏，是阻擋不住的。”

    木魁摩拳擦掌地道：“少主，咱們干脆趁趙官家伐漢，騰不出手來料理西北之事，直接殺去夏州算了，先下手為強(qiáng)，后下手遭殃哇。”

    楊浩徭頭：“正面為敵，我如今尚不是李光睿對手。如果我引兵去夏州，夏州只須堅守不出，調(diào)綏州、宥州、靜州兵馬伐我銀州、蘆州，那時我就要進(jìn)退失據(jù)了。”

    蕭儼道：“這還只是其一。趙光義單憑宋軍實力，如今要滅漢國，也是易如反掌，太尉如果主動出兵伐夏州，出師無名，趙光義得了漢國，馬上就可以名正言順伐我銀州平亂，那時太尉苦心經(jīng)營的局面就要蕩然無存了。”

    “不錯……，蕭大人所言有理。”

    楊浩說道：“現(xiàn)在不能和趙官家翻臉，他要調(diào)我的兵，我不但要去，而且必須親自去。唯有如此，才能叫他空有數(shù)十萬雄獅在手，卻拿我毫無辦法。我去漢國，還有一個好處，如果夏州主動發(fā)兵攻打我銀州、蘆州，那我們在道義上便占住了腳，再要反擊夏州，趙官家也無話可說了。”

    柯鎮(zhèn)惡遲疑道：“可是……，如果大帥率大軍赴漢國，夏州結(jié)束與吐蕃、回紇的戰(zhàn)事，攻打我銀州、蘆州，我們是否一定守得住呢？銀州被李家統(tǒng)治了上百年之久，在這里的勢力根深蒂固，雖然表面上，我們現(xiàn)在已完全把持了銀州，但民心向背，不是那么容易爭取的。李光睿不來倒也罷了，如果他來了……，我銀州軍中有許多李氏舊部，也不需太多人嘩變，只消其中有一路人馬起了反心，打開城門迎那李光睿進(jìn)城，偌大一座堅城都不可守了，為求一個出師有名，咱們冒的風(fēng)險太大了。”

    眾人議論紛紛，有的贊成楊浩應(yīng)詔赴漢國，有的主張應(yīng)裝病不去，派三五千老弱殘兵去充充門面，始終沒有統(tǒng)一的意見，楊浩不由漸漸煩躁起來，“砰”地一拍帥案道：“應(yīng)詔出兵也不是，抗旨不去也不成，主動伐夏還是不成，那該怎么辦才好？”

    眾文武頓時肅然，楊浩驚覺自己脾氣有些暴躁，忙又緩頰一笑，滌清了思路，說道：“是本帥急躁了，諸位莫怪，咱們再好好商議一下。如今的情形是，夏州我們絕不能搶先進(jìn)攻，否則失了道義之名，趙官家就有了插手的名目；其二，不管夏州和趙官家是否已經(jīng)有了勾結(jié)，只消本帥一出兵，他必趁我后方空虛伐我根基，這一點勿庸置疑，而趙光家目前對夏州仍是以羈縻為主，必然縱容；第三，現(xiàn)在我們有夏州這個強(qiáng)敵，一時半晌絕不能和趙官家決裂，這塊招牌還得打下去，所以這軍令還得遵守。我們得怎生想個兩全齊美的法子才好。”

    眾文武默然半晌，忽有一人越眾而出，昂然道：“大帥何必?zé)溃闹菖c吐蕃、回紇議和，趙官家伐宋令大帥出兵，這是天賜良機(jī)于大帥，大帥應(yīng)該善加利用才是。”

    眾人聞言，盡皆向此人望去，卻見此人正是半晌沉默不語的張浦。楊浩雙眼一亮，急忙問道：“張將軍計將安出？”

    張浦一直想扶保一位識英雄重英雄的名主，創(chuàng)一番大功業(yè)出來，可惜出身寒微，始終不得重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重用他為將的李繼法，卻是個不扶不上馬的阿斗，又飽受李繼法手下那些驕兵悍將的排擠。楊浩崛起于西域的時間尚短，急需將帥之才，又是誠心招納，張浦便投了楊浩。

    楊浩對張浦倒是抱著用人不疑的態(tài)度，軍機(jī)大事也容他參謀。不過他手下兵馬成分復(fù)雜，必要的防范還是要的，所以對那五千明堂川的兵進(jìn)行了整編，一是摻沙子，將那兵馬與自己本部兵馬互相穿插，一是換臺子，將原有兵馬的低級將校軍官與自己嫡系兵馬的將校軍官進(jìn)行調(diào)換，確保了對這支軍隊的控制。

    張浦投靠楊浩之后一直比較低調(diào)，平時上堂議政大多時候都保持沉默，這還是頭一回發(fā)言，想不到竟是一鳴驚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

    張浦拱手道：“將計就計，暗渡陳倉。出奇兵，奪夏州。夏州若到手，就算大帥把蘆州、銀州都丟了，攻守也將從此易勢，西北王非為大帥莫屬。”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夏州是什么？那就相當(dāng)于契丹的上京，宋國的汴梁，南唐的金陵，夏州近百年來一直是拓拔氏的大本營，如果占據(jù)了這個地方，就將嚴(yán)重打擊夏州李氏，給李氏政權(quán)以重重一擊。而且夏州是拓拔氏的根基，財力物力盡集于此。控制了夏州，利用山川地理條件，就可東扼銀州，南扼橫山南線的龍州、洪州、鹽州、韋州，至于定州、懷州、興州、定州、靈州都在夏州之西，更在其控制之中了。

    張浦的說法，簡直就是和夏州李氏來了個大換防，可楊浩“換防”到夏州那是力量更形壯大，而李光睿若是被調(diào)虎離山，腹心處是楊浩，背后面是折楊兩藩，他可很難做到楊浩如今這般自在了。

    楊浩聽了這番狂言，也是怔了一怔，這才奇道：“怎么可能？如何可以奪夏州？”

    張浦走到那巨大的沙盤前，說道：“大帥，李光岑大人在蘆州，黨項七氏歸附，銀州陷落于大帥之手，這皆是撼動李光睿根基地的事，所以他必須得鏟除大帥的勢力，除掉李光岑大人，重新控制黨項七氏，消彌腹心之患。所以，大帥有不得不從趙官家的理由，而李光睿也有不得不大舉東進(jìn)的理由。”

    楊浩等眾將也都跟到了沙盤前，楊浩頷首道：“不錯，本帥不能不出兵伐漢，李光睿也不能不傾全其力，利用這個機(jī)會，一舉奪回銀州、占領(lǐng)蘆州，除掉我義父、控制黨項七氏。”

    張浦道：“李光睿東進(jìn)，夏州必然空虛，這時我們?nèi)缡挂宦菲孳娭辈逑闹荩脵C(jī)奪取該城，西北局勢必然改變……”

    一直默不做聲的丁承宗忽然說道：“李光睿起兵往銀州來，我自銀州起兵往夏州去，兵力少了難起作用，兵力多了，大隊人馬的調(diào)動怎么可能瞞得過夏州耳目？如何能收奇兵之效？”

    “副使請看，明堂川已在大帥控制之中，我等如明修棧道，大舉出兵伐漢，半途分兵北上，經(jīng)明堂川入地斤澤，西穿毛烏素沙漠，南至黃羊平入草原，經(jīng)安慶澤、七里平、王亭鎮(zhèn)，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取銀州，如何？”

    先北、再西、再南，整整走了一個半圓，中間還要穿越沼澤、沙漠，想及其中的兇險，丁承宗不由暗吸一口冷氣，其余諸將誰不曉得這些地方的險惡，所以也是久久不發(fā)一語。

    楊浩仔細(xì)看了半晌，問道：“諸位以為如何？”

    柯鎮(zhèn)惡搖頭道：“勞師遠(yuǎn)征，無久戰(zhàn)之力，縱然出其不意，且內(nèi)有接應(yīng)的話，也只有一攻一克的機(jī)會，一旦失敗，后果不堪設(shè)想，太冒險了。”

    張浦不理他，只是望著楊浩，說道：“如今情形，恕卑職直言，夏州李氏，雄霸西域上百年，雖受重創(chuàng)，實力猶在，大帥雖是得道多助，想要消滅夏州，恐怕無數(shù)十年經(jīng)營、發(fā)展，亦不可能。”

    這句話雖然難聽，倒是一句實話，漫說夏州李氏，就算麟州、府州，實力遠(yuǎn)不及夏州，讓楊浩去打打看，也不可能輕易就滅了人家，楊浩不禁點了點頭。

    張浦又道：“假以時曰，大帥的勢力自然更形壯大，可那時宋國的實力恐也非今曰可比，到那時中原已然平靖，就算北有強(qiáng)敵，宋國不能貿(mào)然出兵插手西北之事，可是想在一定程度上左右西北局勢，卻也遠(yuǎn)比現(xiàn)在更有可能。到那時，大帥銳氣已失，不過泯落為西北又一強(qiáng)藩罷了，西北四藩鼎立，各有忌憚，也不過就是這樣局面了。”

    艾義海沒好氣地道：“你啰哩啰嗦說了半天，到底要講甚么？”

    張浦道“要成西北之主，就得行常人所不能，富貴險中求！”

    艾義海道：“可這……這他娘的也太冒險了些，簡直就是一個賭徒。一旦李光睿有所防備，所有的本錢都要輸光了。”

    張浦臉上露出一絲讓人心悸的笑容：“你們都覺得此計萬萬不可行，李光睿又怎會想得到呢？而且，依我之見，這兵家之事，就如同奕棋，無須計較一子得失，只要我們是最后的勝利者那就行了。所以……大帥自可暗中調(diào)動，將蘆州的人集中到銀州中，拼著失去一城，只要銀州守得住、拖得起，就算敗了，也只是元氣大傷，咱們還能保住一點薪火。”

    丁承宗道：“這倒不必，只要把李光岑老爺子請來銀州，蘆州又有達(dá)措活佛坐鎮(zhèn)，李光睿也懶得再去捅那個馬蜂窩，他必然要直奔銀州來的。只是……此舉太過兇險，我們先將自己置之死地，如果李光睿未曾精銳盡出，又怎么辦？”

    張浦道：“使黨項七氏竭力抵擋，還不能逼他精銳盡出么？”

    柯鎮(zhèn)惡道：“這是孤注一擲的決戰(zhàn)了，一旦失敗，所有努力盡付流水。我們?nèi)绾未_定他能精銳盡出？馬上就要出兵伐漢了，遣一支孤軍穿越沼澤、沙漠，諸多準(zhǔn)備來得及么？如果等到確定他精銳已出，再揮軍北上，還來得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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