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體驗是依拉草原固定的收費項目,由本地的藏民提供馬匹和服務,幾批游客組成一支小馬隊出發,我們坐在馬背上,藏民在前面拉著韁繩,確保我們不會被馬摔下地。 牽馬的藏民多少都會幾句普通話,他們皮膚黝黑,紫外線曬出來的紋路橫貫在面頰上,常常掛著笑容,看上去樸實而親切。 草原上有一條被馬踏出來的羊腸小道,與我們同行的還有五個人,一對膩膩歪歪的小情侶和一家三口,小哥牽馬走在最后面,會經常用藏語跟他們簡短的交流幾句,他白凈清冷的面容與藏民格格不入,引的其他游客頻頻回首,偶然有兩聲竊竊私語穿進耳朵里,無非都是在感嘆小哥優秀的顏值。 眉生的馬在隊伍中間,她似笑非笑的回頭看我,眼眸彎成一道彎鉤,好像在調侃:你看你男朋友多么招蜂引蝶,藍顏禍水實錘。 作為巨愛看美女的高嶺之花,我從不雙標,只要沒有給我或小哥造成困擾,我其實不會太在意別人偷窺他,人的喜好千千萬,他們無法拒絕帥哥就像我無法拒絕美女一樣,引用胖子曾經背誦過的詩句——煮豆燒豆桿,豆在鍋里喊,都是一個爹,為啥要殺俺。 色批本是同根生,何苦來哉。 在未來短暫的兩個鐘頭內,我們的出行都得仰仗馬匹,中途不能下來,出發前眉生提議要給它們取小名,美其名曰生活得有儀式感,她那匹馬通體紅棕色,鬃毛油光水滑,走起路來雄赳赳氣昂昂的,大有一種馬屆總裁的邪魅氣質,眉生就接地氣的喊它馬總。 我的馬則畏畏縮縮,黃不拉幾的顏色,垂下的大肚腩能跟胖子有一拼,腦袋的毛還到處亂炸,幾條小揪揪倔強地朝天生長,我給它取名為殺馬特。 當時我還問小哥為什么不挑匹俊秀點的,藏民朋友就好心的告訴我,依拉草原偌大的馬場,十幾匹閱人無數的馬兄弟,只有殺馬特愿意跟小哥在一起,其他馬看到小哥都只會瑟瑟發抖,小哥一碰就要尥蹶子,強行牽出來會讓它們懷疑馬生。 聽完我頓時對殺馬特刮目相看,覺得它丑都丑的那么有格調,雖然它一口牙長不齊整,但是我相信能扛得住小哥氣場的它,絕對是深藏不露的馬中掃地僧。 穿過寬闊的草原區域,藏族風格鮮明的房屋開始顯露在視線之內,空地上有許多木頭扎成的巨大架子,上面曬著大片大片黃綠相間的青稞,數量看著十分可觀。 我好奇要是遭遇雨天來不及收怎么辦,礙于人多不好意思直接問,感覺顯得自己蠢蠢的沒常識,只能壓低腦袋偷偷問小哥,沒想到幫眉生牽馬的藏民聽到,回頭朝我友善一笑:“這個季節一般不會下大雨,淋不到的。” 我向他道謝,不知怎么有種莫名的心虛感,下意識用手摸摸鼻子,眉生有輕微的失神,她盯著我半晌,才出聲道:“你和我高中同學好像,不自在就會摸鼻子或者摸耳垂,她也喜歡吉他,和你一樣長得甜美乖巧,短頭發,笑時眼睛特別彎,像初一的月亮。” 哦豁,熟悉的情節熟悉的味道。 緊緊抓著起伏的馬鞍,我饒有興趣地看向眉生:“在大理你主動跟我搭話,是因為想到你朋友嗎?她是純元皇后,我是宛宛類卿。” 眉生被我逗笑:“不不不,其實相處過我就發現你們性格一點都不像,她愛吃草莓味的甜品,性格軟軟糯糯,什么事都需要我陪著,你不同,讓我想想怎么形容——你更像是一只披著羊皮的小狼,平時人畜無害,獠牙都藏在肚子里,到危險時才會亮出來,不過只要是不咬人的時候,你還是非常可愛的。” 風夾帶著絲絲涼意,吹過發熱的雙頰,我心虛道:“雖然女生之間的友誼吹彩虹屁是第一生產力,可是你夸的我都有點不敢承認,你確定你描述的不是你朋友而是我?” “你覺得皇帝有沒有真正愛過甄嬛?”她忽然輕挑秀眉,牛頭不對馬嘴的問我道。 我還在突轉的話頭上發愣,前面的女孩聽到就轉過身來,微微激動道:“我看過三遍甄嬛傳,這題我會,我覺得四郎愛過,尤其是甄嬛第二次回宮后,老男人戀愛起來含蓄又奔放,什么近鄉情更怯的感情簡直戳心,我高舉四嬛大旗!” 脆亮的聲音散在風里,一家子中的中年妻子忍不住回頭反駁:“不對不對,皇帝老渣男,吃著鍋里看著盆里,后面他還看上玉嬈了,我覺得他最多只有喜歡,果郡王才是真愛。” 我不懂為啥話題會突然變成甄嬛和她兩個男人的愛恨情仇,沒有插話,撓撓頭瞟向小哥,他神色淡漠如水,沒有絲毫的漣漪,只是如點漆般的深邃眼睛,卻在輕輕轉動著,瞟去的方向,正好能看到眉生。 他們還在爭論小叔子與老嫂子的愛情道不道德,我伸出手指戳一戳小哥的面頰,他臉上沒什么肉,不會像胖子似的凹陷下去,手感卻出奇的軟和,他意味不明地望著我,風吹翻他額前的頭發,眼波深深地涌動。 “樂樂。” 眉生似乎在喊我,小哥眉心在瞬間極細微的輕輕一蹙,幾乎是肉眼捕捉不到的弧度,如同凍結冰層下靜謐的流水,我只能憑著直覺猜測他在皺眉,內心無法確切的篤定。 我驚訝于自己的想法,再凝神去看,小哥的異樣只在剎那,他伸手整理著我敞開的衣扣,口吻平淡:“小心著涼。” 刻著六字真言瑪尼堆在路邊高高壘起,青草從縫隙里生長出一叢叢的翠綠,我緩緩湊到小哥面前,“嗯”一聲,忽而綻開如花般的笑意,他眼神飄忽半秒,似有淡霧浮動,片刻后再落到我面上,柔和的光在眼底緩緩流淌。 如同在深海被海草纏繞的思緒漸漸解開,透過水面照射下來的陽光,我隱約觸摸到什么界限,是有關眉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