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此時正是春寒料峭的時節(jié),曹爽急匆匆穿戴結束好朱色朝服,披了一件黑色的狐皮大氅后,便立即乘著快捷的雙馬軺車趕到了大司馬門的左側門。 身為首輔大將軍的曹爽本有皇城主干道南側軺車緩行的特權,平日里若無急事,曹爽或許會下來走兩步,權當鍛煉身體,但今日他為了保住杜恕,從而順利的繼續(xù)推行變法,急著要面陳皇帝,因此進了司馬門側門后,他軺車不停,一路馳到了式乾殿半里之外的廣場,這才跳下了軺車。 曹爽不知道的是,當他路過內(nèi)閣蘭臺的時候,剛好有幾名當值的太傅黨臺郎正在議論紛紛。 “聽說太傅近日舊風疾復發(fā),很是嚴重吶。” “可不是嘛,太傅原本與大將軍一同在明帝榻前受詔輔政,可是如今手中卻連一點兒權力都沒有,如何能不氣悶?” “噓……,噤聲,小心讓曹爽聽到了!” 曹爽下車后,將車馬以及隨身佩戴的松文寶劍交給了前來接引的黃門。 “陛下正在式乾殿內(nèi)閱覽書籍,還請大將軍在值房稍待,喝杯熱茶,卑職通傳之后,再來請大將軍入殿?!? 曹爽見這個皇帝新拔的小黃門乖巧得體,心情不錯,隨手拋了一錠碎銀給他。 “喲,多謝大將軍!” 那黃門雖然欣喜,但卻并沒有太過忘形諂媚,曹爽點了點頭,心中想道: “看來陛下還算有識人之能,選拔的黃門官倒是很得體?!? 西值房本是當值的散騎常侍、侍中、臺郎們侍候隨駕、應對顧問,以及大臣等候謁見的地方,因此陳設極其簡單,只有七八張案幾坐榻、兩架書架、幾盞玄鳥宮燈而已,后面則是用來休息的兩間套間。 曹爽坐在一處坐榻之上,當值黃門識趣的將值房內(nèi)燒的正旺的火盆放到了曹爽的身畔,曹爽烤著火,心中一邊想著待會如何對皇帝提起杜恕的事,一邊喝著青瓷杯中的熱茶,身上沾染的寒氣也漸漸消散了不少。 不多時,通報的黃門來到了值房: “大將軍,陛下傳召,還請大將軍移步殿內(nèi)?!? 曹爽‘嗯’了一聲,起身整理了一下系著朱紅紱繩的遠游冠、朱紅赭色的一品九章紋朝服,黃門明白曹爽有著‘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的特權,因此沒有要求曹爽脫靴。 曹爽收拾停當后,這才快步輕聲的往殿內(nèi)走去。 殿內(nèi)香霧繚繞,皇帝身著一身黃色龍紋常服,簡簡單單的用一頂玉冠束著發(fā),此刻正在檀木案前斜坐,手中捧著一只書簡,正在一盞仕女宮燈的映照之下凝神細看。 這一日彤云密布,天色暗淡,因此宮中照樣燃著燈燭。 “臣參見陛下,恭請陛下圣安!” 曹芳嗜好讀書,一時入神,片刻后這才恍然察覺,急忙放下了書簡,起身危坐,將繡著龍紋的袖袍一展: “大將軍快快平身!” “臣謝陛下!” 曹爽起身后,正打算開門見山的直說杜恕之事,但皇帝卻興致勃勃的說道: “大將軍,聽聞近日城西雪景甚美,你我不如移至宮西陵霄闕上,再慢慢詳談國事,如何?” 看著眼前這個年少俊秀的皇帝侄子,曹爽心中忽然感到了一陣親情之溫,他笑了笑后躬身答道: “臣這就隨陛下前往陵霄闕?!? 曹芳聞言大喜,立即傳來了當值黃門,在黃門的侍候下披了一件夔龍紋的紫色毛皮大氅,攜著曹爽,在宮人的跟隨下朝著陵霄闕的方向走了去。 曹芳、曹爽兩人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家常,不知不覺已走過了兩里路,終于來到了高大巍峨的陵霄闕下。黃門官早就派遣能跑的內(nèi)侍在此處安排好了火盆、坐席,以及一副烤架和切好的豕肉塊。 洛陽宮的積雪,雖然總是比其它地方融化的更快些,但依舊難以消彌那一絲孤寂和寒冷。 陵霄闕上,已然出落成挺拔少年的十八歲帝王,和正值壯年、看起來越發(fā)老練的大將軍曹爽,此刻并排站立,一同觀看著他們腳下的大魏江山,木材搭建而成、并無一釘勾連的陵霄闕,此刻正隨著春風緩緩的搖動著。 曹芳此刻眺望著遠方,思緒萬千。 如今司馬太傅已然病危,改制也已沒有人再反對,只是自己與大將軍,真的可以成為像秦孝公與商鞅;魏文侯與吳起那般光耀千秋的君臣嗎? 身披九章紋、頭戴遠游冠的曹爽此刻肅立一旁,靜靜的看著遠處的雪景,年至不惑的他,原本冷峻的面上添了一部如劍般鋒銳的劍髯,再襯著他那孤傲的眼神,顯得整個人極有威風。 “大將軍,你來找朕,可是有什么要事商議嗎?” 曹芳此刻看著遠處,有些出神,他并沒有轉身,而是繼續(xù)遠眺著遠處茫茫的山河、坊市、臣民。 不知為何,他的眼神中,竟多了一份與年齡不合的滄桑與疲倦,不等曹爽開口說事,曹芳不禁感慨道: “大將軍,你說,我大魏江山,真的能夠萬世長存么?” 曹爽聽了曹芳的話,心中不禁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驚寒,但他旋即就堅定的回答道: “陛下,只要我們君臣一心,繼續(xù)將此改制推行下去,臣相信,不出十年,我大魏氣象定會煥然一新,到時候,西進滅蜀、南下攻吳,定會一舉而克,我大魏終將一統(tǒng)天下,囊括四海!陛下也會成為我大魏的一代英主,為后世千千萬萬的子民所崇敬仰望!” “自從當年,朕八歲登基以來,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去十年了……朕有時會想,倘若當年父皇他沒有那么早就崩逝,而是可以再多護持朕幾年,再多庇護大魏幾年,也許一切,都會比如今更好一些吧……” 曹芳不禁微微嘆了口氣,是啊,倘若他的父皇當年再多活十年,那么自己也不會自幼就成為司馬懿和郭太后,甚至眼前這個他所信任的大將軍的傀儡,朝堂的局勢也會比現(xiàn)在穩(wěn)固許多。 如今司馬懿雖然已經(jīng)行將就木,但自己這個皇帝也早已被這暗流洶涌的廟堂折磨的銳氣全無了。 如今自己所推行的改制,如若交到父皇手中,想必會更加順利,更加有效吧。 “叔父,朕有些想念父皇了?!? 此刻,曹芳并沒有再稱曹爽為大將軍,而是如同兒時一般,稱他為叔父。 曹爽聽了這話,也不禁有些恍惚。 他恍然間,眼前似乎又浮現(xiàn)出了好多好多年前的明帝,那個臉上時常掛著自信笑容,與自己從小一同長大的那個元仲大哥。 而十年前,曹叡將這重任托付給了自己,自己也從他手中接過了這大魏的江山。 “臣,也時常想起先帝……” “叔父,朕過幾日,想去城南高平陵,為父皇掃一掃墓?!? 曹爽對著曹芳一揖到地,沉聲說道:“臣愿親自率隊,護衛(wèi)陛下同往?!? 曹芳點了點頭,回頭親手扶起了躬身行禮的曹爽,并為曹爽拍了拍大氅上的些許積雪。曹爽心中一陣感動的同時,也明白此刻正是自己建言的好時機,于是他不再遲疑,直接開口道: “陛下,杜恕杜務伯的案子,臣有想法要說!” ————————————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