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這個姜伯約,無功而返,居然還能爭取到大將軍的位子,加賜都督中外軍事的大權,看來,還真的不太簡單啊!” 司馬師此刻正在書房靜靜觀看著最近的邸報,看的正出神時,一名校事來到了書房之中: “啟稟大將軍,屬下最近,在市井中查探到了一些消息?!? 校事府的校事官恭恭敬敬的半跪于地,小心翼翼的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校事官,乃是當年太祖武皇帝曹操所創的刺奸官衙,后來便直接是曹魏天子下轄的、只為皇帝以及皇族服務的機構。 前任大將軍曹爽之所以能夠調動校事官,并不是因為他大將軍首輔的身份,而是因為他的皇族宗室身份。 可是如今,司馬師明目張膽的將校事府納入麾下,整個帝國卻沒有臣子提出異議。 “講!” 司馬師冷冷的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來。 “卑職聽說,中書令李安國,似乎近日與張緝張國舅、許允許士宗一同去過昌陵侯、太常夏侯泰初的府上!” 果然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更何況還是在校事的監視之下! 夏侯玄一連數月沒有露出破綻,可李豐等人卻只一晚便暴露了行蹤! “知道了,下去吧!” “唯。” 司馬師沉默了半晌之后,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攜帶濃烈殺意的冷色。 前兩天兗州刺史李翼請求入朝覲見,司馬師本來沒當回事,可今日校事的話卻讓他幡然醒悟。 看來李翼請求入朝,極有可能是想帶兵來京,與其兄長李豐里應外合! 那李豐李安國,當年便在曹爽與父親司馬懿之間兩面取巧以求明哲保身,向有“游光”之稱。 如今雖然受自己提拔,身居要職,但誰能夠保證,他就完全為自己所用了呢? 看來,自己要好好套一套這個李安國的話,看看他究竟有沒有將自己的信任當做反對自己的籌碼。 如果沒有,那最好。 如果有的話…… “哼!” 司馬師咔擦一聲,折斷了院中一支開的正燦爛的雪白茶花。 侍立一旁的舍人王羕聽了校事的話后,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表現自己的機會: “大將軍,李豐既有此謀,羕請親去李豐府上帶他來見大將軍!李豐若本無謀逆準備,必定來見大將軍。若其托詞不來,羕一人也足以制之。 若不及時傳喚,使李豐意識到謀劃泄露,狗急跳墻,率宮中內應以長戟自衛,徑入云龍門,挾天子而登凌云臺鳴鼓會眾,只怕到時候就麻煩了!” 司馬師聽了王羕的話后,心中思量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道: “王羕,既然如此,你親自去傳中書令李安國,叫他立即來大將軍府一趟!” “是,大將軍!” —————— 當李豐接到大將軍司馬師的傳召之后,他下意識的便驚了一跳,一想到自己前些天才剛剛找過泰初商議過絕密的大事,他更是如同五雷轟頂一般的震驚恐懼。 在這個時候,這個節骨眼上,司馬師為何要突然傳喚自己? 難道真的是自己與泰初、士宗之間的秘密被人發現了? 李豐搖了搖頭,他在心中安慰起了自己,如果司馬師對自己的計劃已然洞悉的話,只怕早就派遣禁軍前來抓人了。 希望沒有什么事情發生吧。 李豐努力收攝著自己的心神,在銅鏡面前整理好自己的衣冠面容以后,確保自己恢復了以往大名士的風采,這才懷著忐忑的心情前往大將軍府去了。 司馬府雖然擴建了不少,但本來面積不算巨大,平日里李豐走慣了的回廊亭榭,此刻竟好像延長了無數倍一般,只走的李豐腿軟筋麻。 推開書房之前,李豐再次竭盡全力收攝了一番心神,這才鼓足勇氣跨進了屋內。 “安國,聽說你最近和夏侯泰初走的很近?” 這是李豐入府后,司馬師拋給他的第一句話。 李豐那強裝出來的鎮定,很快便被司馬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質問打出了破綻。 司馬師希望看到一個處變不驚,可以展示出自己無辜一面的李豐。 如果在自己的突然質問之下,李豐并沒有那么驚恐,那就說明沒什么。 可是,李豐的反應,卻讓司馬師非常的不滿意。 在李豐聽到司馬師那陰森的質問后,一改他往日瀟灑嫻雅的從容風度,而是變得如同一只被棍打怕了的錦雞一般,瑟瑟發抖,汗流滿面。 司馬師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殺機,但那殺機轉瞬即逝。 在自己不能確認李豐反叛自己之前,他是不會對其動手的。 “安國,怎么不回答孤的問題?” 李豐一個激靈,立刻揮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他努力使自己變得稍微平靜了一些后,這才回答道: “啟稟大將軍,卑職只是和以前一樣,與許士宗一道前去找夏侯泰初清談文學而已?!? “哦?那,你們所談,皆是些什么呢?” “卑職,與泰初所談,乃是有關夏商周三代之事?!? 李豐隨口胡說應付道。 “呵呵……” 司馬師笑了笑,繼續給李豐施壓道: “夏、商、周三代之事。很好,那,你們對孤如今總攬朝政,把握大權一事,有什么看法嗎?” 李豐臉色愈發的煞白了,他的聲音已然有了一絲顫抖。 “大將軍……自然……乃是……當世之伊尹、周公?!? 司馬師笑意盈盈的點了點頭,他并沒有錯開這個話題,而是繼續試探起了李豐的反應。 就在這時,司馬師突然站起身來,大聲喝責道: “只怕你們幾個,并沒有把孤比做伊尹、周公,而是把孤看做是王莽、董卓吧!” 李豐聽了這句話后,心中最后一道防線終于破滅了,他現在心中堅信,司馬師已經知曉了自己幾人的計劃。 如果說方才李豐是處在一種完全不知對方心思的未知恐懼之中的話,那么此時此刻的李豐,心中則充滿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氣。 突然,李豐挺直了自己原本佝僂的脊梁,一改方才兢兢業業的姿態,仰天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司馬師!” 只見李豐以手怒指著司馬師,大聲喝責道: “你們父子心懷奸邪,早就想要傾覆我大魏社稷了,可惜我李豐力不能及,不能將你擒殺誅滅!” 司馬師此刻怒極了,他如同一只餓狼盯著食物一般,惡狠狠的盯著不怕死的李豐。 他緩緩拔出了腰間佩著的“蜚影”劍,一步一步走向了正在怒罵自己的李豐。 “叛我者,死!” 司馬師此刻勃然大怒,他并沒有一劍刺死李豐,而是用劍首上的鐵環捶向了李豐的頭顱,霎時,鮮血四濺,司馬師并沒有停止自己血腥的行為,他就這樣,一下一下的捶著李豐的頭顱、脖頸! “陛……下……,臣……不能,為國……除賊矣……” 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李豐聲嘶力竭的喊出這句話后,便倒地氣絕身亡了! “來人!” 此刻滿手鮮血,宛如地獄修羅一般的司馬師喝令道: “將這個叛徒的尸體送交廷尉府!” “是!”不遠處兩名甲士暴喝一聲,便拎起李豐的尸體拖出府去了。 —————— 當許允聽說李豐被大將軍傳喚而去的時候,內心也是十分的焦躁不安。 他幾經思量后,最終決定主動去司馬府一趟,來打消司馬師的疑慮。 “來人,備輦車,去大將軍府?!? 無論如何,他此刻也該去看看情況。就在他出門走上輦車時,突然看到了不遠處有兩名甲士,正拖曳著一具臉上血肉模糊的尸體沿著街道而來。 “請問兩位禁軍兄弟,這是怎么啦?” “奉大將軍令,拖叛臣李豐尸首,前往廷尉府!” 聽了這話,看著好友李豐那面目全非、死狀凄慘的尸體,霎那間,許允心中悲懼交加,腦中一陣轟鳴,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差點從輦車之上摔落下來。 —————— 昌陵侯府。 他如同往日一般,依舊鋤著園中所種的薇菜。 沒來由的,他想起了少年時,在太學院就讀的時候,博士余樂詳所講授的《詩》中的一篇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靡室靡家,獫狁之故。 不遑啟居,獫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曰歸曰歸,心亦憂止。 ……” 自己又何嘗不像是這詩中的采薇之人呢? 詩中人是因為戰事未息,而無法還家。 自己則是因為國賊未除,而無法立即與妻兒團聚。 他想起了當年在青州,與惠姑初遇的場景,那時的自己,身陷獵坑,而她,則每日為自己拿來吃食,以及一些薇菜,聽自己講著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載渴載饑。 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夏侯玄一邊吟誦著采薇,一邊回憶著以往。 他突然又想起了當年自己講給惠姑聽的那個故事。 他少年時不能理解叔齊與伯夷為何對殷王室那么的忠誠,竟甘愿活活餓死在首陽山中。 如今,他總算是明白了。 就像自己,一日為大魏臣,那便一世為大魏臣。 “嗵!嗵!嗵!” “誰呀,來了來了!” 顧霆聽到有人敲門,心想許是前兩日來過的李豐與許允,于是一邊答應著,一邊前去前院開門。 當他打開府門看到門外之人時,不禁大吃了一驚,嚇得話都說不出了,就好像看到了這世間最為恐怖的事情一樣! —————— 夏侯府后園之中,來人望著正背對自己,俯身鋤菜的夏侯玄,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過了一會兒,見夏侯玄絲毫沒有反應,他這才主動開口打了聲招呼。 “泰初,真是好雅致,沒想到闊別多年,你我再度聚首,竟是在這菜園之中!” 夏侯玄聽了來人的聲音,不禁一怔,但旋即,他便恢復了正常,繼續自顧自的打理起了菜園中的薇菜。 “大將軍此刻,不是應該在宮中參與冊封貴人的儀典嗎,怎么倒有空來寒舍做客了?” “冊封貴人這種小事,我無需親自在場!” 司馬師也不客氣,徑直來到園中石案前席地而坐,他望著夏侯府內熟悉的景致,不禁又想起了亡妻媛容的音容笑貌。 但他也只是略一恍惚,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憂郁便被冷酷的殺意所替代。 “泰初,如有興趣,可否再陪我下一盤棋?” 二人此刻神思飄蕩,似乎又回到了文帝黃初二年,三十余年前的時候。 往事依稀。 『三十多年前。 洛陽宮中的元日宴會上,宮中火盆大燃,所以即使大雪漫天,孩子們也不會覺得寒冷。 涼亭之中,帶著眾公子觀賞宮中雪景的皇長子齊國公曹叡提議,在這個地方下棋玩耍。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