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江采霜定了定神, 拿著引魂幡走上前,“我、我是來還東西的。” 她沒走得太近,謹慎地與他保持著距離。 燕安謹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輕笑,“道長站這么遠,叫在下如何看得清楚?” 江采霜慢吞吞地朝前挪了半步。 燕安謹心下無奈, 緩緩朝她伸出手,修長的指尖瑩白如玉, 在日光下近乎透明。 “那我給你放桌上?”江采霜試探地道。 燕安謹撓了撓眼下的肌膚, 俊美精致的面容逆著光, 語氣輕松隨意, “道長來還東西,總得讓在下過個眼不是?” 江采霜踟躕著,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燕安謹看出她的糾結, 瞥了眼那一對黃鸝鳥, 笑著解釋:“這兩只鳥兒餓壞了, 在下一時半會兒實在走不開。” 江采霜只得繞過卷宗高高堆疊的書桌, 慢騰騰地朝他挪去,終于挪到他跟前, “給。” “在下想仔細看看這引魂幡, 可否請道長替我喂鳥?” “我?”江采霜訝異地指著自己, “可我沒養過……” 燕安謹溫聲安撫:“無妨, 道長只需拿著這根樹枝就好。” 他神態溫柔, 眼眸含笑地望著自己,江采霜莫名其妙就被鼓勵到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從燕安謹手中,慢慢接過那根掛滿了漿果的樹枝。 漿果還沒有拇指大小, 就算數量多,也沒有多重,可江采霜拿在手里卻覺得沉甸甸的。 小鳥腦袋一點一點地啄果子,濺起的汁水落在窗欞上,開出一朵朵暗紅的小梅花。不多時,從院子里飛來幾只其他顏色艷麗的鳥兒,嘰嘰喳喳地湊在窗邊,搶著吃樹枝上的漿果。 江采霜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王府里怎么有這么多鳥兒?” 燕安謹倚著軒窗另一側,漫不經意地道:“興許是我府上的果子比起外頭,格外的甜。” “都是一樣的果子,還有甜不甜的分別?” “那是自然,”燕安謹修長指尖隨意地搭在窗沿,“人與人之間都有美丑,果子怎么就沒有甜澀之分了?” 江采霜聽了這話,習慣性就想像從前那樣跟他斗嘴,“你該不會是想說,你長得……” 一抬頭,望進燕安謹專注的眸中。 他懶洋洋靠著窗框,微風吹拂起頰邊的發絲,漂亮的桃花眼溫柔迷離,眸底情意深深,仿佛要讓人完全沉溺進去。 方才江采霜認真地逗弄著鳥兒,他便認真地望著她。 兩個人分立在窗戶的左右兩側,一抬手就能碰到彼此。 真要論起來,燕世子的長相確實美艷動人,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 江采霜忽然覺得臉熱起來,正要別開眼,忽然聽見對面之人掩唇咳嗽起來。 燕安謹面容白如雪色,纖長濃密的烏睫垂下,咳得臉頰都泛起了紅暈。 “你既然受了傷,怎么還站在窗前吹風?”江采霜到底不忍,放下花枝,扶著他往軟塌走去。 他的身體溫熱結實,身上的氣息甜絲絲的很好聞,跟書房里燃的香氣味一樣。 這種香氣讓江采霜覺得熟悉,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聞過。 燕安謹半靠在她身上,本該是病懨懨的傷者,他竟還有心思說笑,“在下身子沉,道長可扶得動?” 江采霜長呼一口氣,小聲嘟囔:“是挺沉的。” 沒想到他看起來清瘦,實際上頗有些重量。 燕安謹怕壓壞了她,正想微微站直身子。 江采霜悶聲道:“我扶得動,你別亂動。” “……好。” 就這樣,燕安謹被扶到了軟塌靠坐下。 期間不小心碰到了書桌,還把摞得小山一樣高的卷宗撞掉了幾冊,散落一地。 執掌懸鏡司,燕安謹自然有諸多事務要忙,難得他還有閑情逸致來喂鳥。 江采霜將卷宗撿起來,卻因為書桌上沒地方放,只能暫時放在旁邊的博古架上。 做完這件事,她站在塌邊,別扭地開口:“我扶你過來只是想感謝你把引魂幡借我,并不是想重新和你做朋友,你別多想。” 燕安謹本來沒什么大事,聽了她這句話,反倒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咳了好一會兒才停下,面龐染上艷麗的緋紅,仿若天邊燦烈的紅霞。抬起眼看人時,連桃花眼里都氤氳著一層水汽。 江采霜手足無措,神情透出幾分無辜。 燕安謹眸底噙著淡淡的無奈,半真半假地哄道:“看在在下還是個病人的份上,道長就不要再刺激在下了,可好?” 江采霜底氣不足:“……好。” 燕安謹給自己倒了杯熱茶,也往江采霜面前推過去一杯,“嘗嘗,在下特制的新茶。” 江采霜好奇地嘗了一口,入口清香甘甜,帶著馥郁的花香,又有茶的清冽,絲毫不會讓人覺得甜膩。 她忍不住問道:“這是什么茶?” 燕安謹攏起白色的袍袖,拎起茶壺,慢慢給她添了一盞。伴著茶水撞入盞中的聲響,熱氣裊裊,他慢聲開口:“道長可聽過徘徊花?” 江采霜愣了下,點頭,“聽過,這不是一味藥材嗎?” 徘徊花生于月季和薔薇,卻又不同于這兩者,是一種濃艷瑰麗至極的花。古籍記載,因為叢生多刺,花朵濃香,引人流連徘徊,故稱“徘徊花”。 怪不得她之前覺得,燕世子身上的氣息很熟悉,這不就是徘徊花的氣味嗎? 居然有人能把藥材制成香料和花茶,還做得這樣精妙出彩,著實出乎了江采霜的意料。 看出她很喜歡,燕安謹順勢道:“我這里還有許多徘徊花制成的茶,道長走的時候,不妨帶兩包回去。” 江采霜抿了一口熱茶,熱意仿佛從嘴巴傳到了臉頰。臉上熱乎乎的,拒絕的話沒說出口。 她正打算告辭,一位熟人風風火火地來了定北王府,正是宋允蕭。 他快步走過小木橋,人還沒出現,聲音就已經清晰地傳到了書房的兩人耳中。 “謹安,我知道那只木頭鳥為什么能飛起來了!給你看看圖紙!” 宋允蕭邁著大步子走了進來,看到江采霜也在,他愣了一下,“好巧,我們又見面了。” 還不等江采霜做出反應,他就拿著圖紙興奮地湊了過來,“正好,道長幫我看看,我的圖紙畫得可對?” 剛走到江采霜身邊,宋允蕭便感覺后背一陣發涼,冷得他身子一僵。 他偷偷往后瞄了一眼,正瞧見燕安謹慢條斯理地放下杯盞,眸光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江采霜打了個噴嚏,只覺得書房似乎比剛才變冷了。 她不在意地揉了揉鼻尖,之后便認真地開始看圖紙。 “這里的機關不對,齒輪要磨得更細一些,再小上三分就合適了。還有這里的軸承,材質不能用青銅……” 江采霜沒有藏拙之意,有人請教,她下意識便幫他修改圖紙。 宋允蕭一邊聽著,一邊還要忍著如芒在背的目光。 “哎呀。”直到快說完了,江采霜才突然想起來宋鶯的囑托,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怎么了?” “沒什么沒什么,你把圖紙拿走吧,我不看了。” 既然答應了宋鶯,那就得遵守諾言。正好最關鍵的地方還沒說,還得宋允蕭回去自己琢磨。 宋允蕭以為她已經講完了,感激地拱手道謝,“多謝道長,我回去就趕緊試試,想必這次一定能成功。” 他瞥了眼燕安謹,故意壞心地說道:“聽說下月初六,侯府與伯府結親,到時候允蕭一定帶著賀禮,親自登門賀喜。哦對了,到時我跟謹安一起去祝賀,可好?” 燕安謹慵懶地靠在美人榻上,聽見他的話,也只是輕笑著應了聲:“好啊。”這般云淡風輕的姿態,看不出半點被刺激到的模樣。 不過宋允蕭可沒忘了剛才那個充滿了殺傷力的眼神。 裝吧,繼續裝。 再過大半個月,等白露道長嫁給別人,他倒要看看謹安會是什么反應。 宋允蕭不懷好意地看向好友,“那就下個月初六見。” 說罷,他就拿著圖紙,像來時一樣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只有江采霜站在原地摸不著頭腦,既然是謝她,為什么說去伯府祝賀?跟伯府結親的是采薇姐姐又不是她。 “宋公子為何要這么說?” 燕安謹笑得溫柔無害,與方才笑里藏刀的模樣判若兩人,聲音也是柔情似水,“允蕭從前磕傷過腦袋,行事素來與常人有異,道長無須在意。” 若是宋允蕭還在,聽了他這句話怕是要氣得吐血。 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涌,遲鈍的江采霜從頭到尾都沒參與進去。 “哦。”她仍是一頭霧水,拘謹地訥訥道:“既然東西已經還給你了,那我就先走了。” “道長且慢。” 江采霜腳步停住,回頭,“還有什么事嗎?” 燕安謹朝門外喊了林越的名字,林越機靈地跑進來,手里提著兩個紙包,熱情地道:“道長,這是我家主子贈與您的。” “這是……徘徊花茶?”不消說,江采霜已經聞到了香氣。 “正是,”燕安謹虛弱地輕咳了兩聲,低聲解釋道:“此花有行氣解郁、和血散瘀的功效,道長前些日子受了傷,此花可以助道長調養身體。” 被他出言關心,江采霜心底涌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可之前他騙自己的事,她還生著氣呢。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