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王凡,平凡的凡。 在英雄鄉中一個差點死掉的教書先生,也是唯一一個。 村口有一條小溪,王凡從私塾回家的路上總能看見自己教的學生有幾個在溪水中嬉笑玩鬧;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每次經過趙氏豆腐坊時,趙老板總要笑瞇瞇地送上嫩老豆腐各一方;劉老爺是英雄鄉里最富貴的人家,戴的是翡翠扳指,盤的是百年正宗的極品獅子頭,名下的產業據說連長安城內都有生意,為人又和善可親,在鄉里鄉親眼里是個實打實的鄉紳…… 然而今天,溪流再沒有以前那樣清澈若鏡,無論從南山頭的池子再流淌下多少活水,那些紅的黑的令人心悸的顏色猶如滲進了最底層的泥沙,將這些柔軟而不可捉摸的絲縷用無法理解的方法強硬刻進石縫之間,同時又浮起那數不清的像是極大號鵝卵石的圓滾滾的“東西”,每個“東西”旁又漂浮著被溪水沖開的黑色的須,卻是更像被水草糾纏的石子。 趙氏豆腐坊就開在趙老板家宅前院,然而今天始終沒有響起那位悍內助的河東獅吼,卻能一眼看見趙老板,他一動不動地箕坐在豆腐坊豎掛的招牌下,一雙因長年浸泡在鹵水中而格外粗糙的手無力癱在地上,即使趙老板肩上擔著的圓滾滾的那“東西”也不見了,這雙手卻是認不錯的。 劉老爺更是顯眼,哪怕左手的扳指與右手的核桃都連著雙手一齊不見了,在那靜如死物的人堆中,他那還有點起伏的胖胖的胸膛終究是分外明顯的。 王凡沒有尖叫,或者說沒能尖叫:他的嘴巴在張大到即將脫臼的程度時,那本該隨著氣管中間小喉嚨的顫抖一齊沖出嗓子眼的嘯鳴,卻在氣流即將轉化為暴烈的振動的瞬間被死死地扼住。 王凡的雙手此時正發了狠地死扣著自己因張的過大已經發痛的嘴,而不知何時從那堆死人堆中沖過來的劉老爺的右手——或者該說是右腕,不知正以一種什么樣的角度與力度硬生生頂著王凡的喉結,直待那陣被尖叫引起的顫動漸漸平息后,已經沒個人樣的劉老爺才疲憊地放下胳膊,靜靜看著王凡因喉嚨突受沖擊而連帶惡心的不斷的咳嗽在他雙手的掩蓋下漸漸消散,等到他的雙眼再嗆不出更多的淚花后,劉老爺似乎全然沒注意到周圍血腥場景與自己的慘狀,仍然用那寬厚平和的語調緩緩吐出幾個字: “王小先生,快走吧。” 明明已經止住了咳嗽,王凡眼角的清流卻還未止住,但不知道這是源自恐懼還是悲痛。許久,這位前一天還只是個平凡無比的鄉村私塾的教書先生,顫抖著薄唇斷斷續續地從牙關中蹦出了字: “……劉,劉老爺,這,這,這到底是——” 劉老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遺憾,但轉瞬即逝后他仍然保持著往日里謙和有禮的微笑,盡管這微笑所帶來的一點寬慰立刻又被他之后的動作所打破:劉老爺雙手齊斷,因此只能很艱難地像是幼兒持筷般將兩條胳膊那血肉模糊的末端探進胸口,極緩慢地從內襯中取出了一件干凈得與周遭令人作嘔的血腥遍布完全不和的東西。 他雙手新斷,任何碰觸——無論多么輕微,對他而言都毫無疑問是難以忍受的劇痛,然而整個過程中這位微胖的老人卻始終保持著微笑……甚至讓人有些懷疑他手中那本書有什么療傷驅痛的奇效。 “拿著此書,去長安城外華嚴寺找一位法號玄凈的大師,你就會知道一切。” 兩根被殘忍削斷的肉肢用一種只能被稱為夾著的方式將書舉起,任何人見到如此可怖的場景心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絕不是伸手去接,然而極度驚詫刺激之下,王凡眼中那唯一還有點生命氣息的兩條胳膊卻顯得比周遭一切令人髓寒的死物還多出點心安的感觸。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