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我們的科摩羅，骯臟，荒蕪，匯集著踩踏刀鋒以起舞的巫靈，與痛飲佳釀以縱享生命精華的血親。權(quán)力的小打小鬧永無休止，神龕與繆斯，毒素與詛咒，黑卡蒂捧起血淋淋的水晶杯，長鞭擊碎奴隸的脊柱。

    石棺排列成同心的圓，雕像隱藏在繭與生紅的鮮肉之內(nèi)。數(shù)十個千年以來，我們曾擊碎舊神神像，敬我們罪惡的毒藥之王沙梅伊什為新偶像。

    然而，今時今日，諸神的時代早已終結(jié)，繆斯的登臺亦深埋在黑暗之城的泥濘過往深處。

    當(dāng)同族在大災(zāi)難中喪命失魂，我卻因大隕落而僥幸存活。

    當(dāng)日恰逢饑渴的她之誕辰，我作為祭禮躺在祭祀臺中，目睹黑曜之匕從我胸膛上方脫力地墜落，在我的心臟上方輕輕一點舊有歷史的終結(jié)發(fā)出的那一聲尖嘯，恰巧汲取了我曾經(jīng)主人的黑暗魂魄。

    我仰望黑日，感嘆時局縱我存活，恰似黑暗繆斯垂憐我將擁有的永恒。

    我看見一個即將到來的黑暗時代；在貴族王宮和教會廳堂內(nèi)尚且重復(fù)排演著一代代愚蠢而自大的權(quán)力游戲，為局限在階層之內(nèi)的荒唐滑稽的小打小鬧驚聲尖叫時，我卻看見科摩羅乃至整個靈族權(quán)勢的真空已伴隨大隕落而產(chǎn)生。

    我將為我的舞臺用鮮血鋪場，即使我曾經(jīng)不過一卑賤奴仆。我兩手空空，卻饑腸轆轆。

    在我的計劃中，沒有什么比刀鋒在**上的深吻更能帶來恐懼的佳釀。

    他也明白這一點。我血腥的同謀，謀殺與苦難的鐘情者，消解刀鋒饑渴的利刃，從比黑日更高的恒星之上伴隨暮光墜落的侯爵。

    康拉德·科茲。我正在尋找他。

    在這被屠殺干凈的家族宅邸之內(nèi)，我跨過滿地的殘肢，匆匆經(jīng)過墻面上釘滿皮膚和翠綠皮甲的走廊，唾罵擋路的斷骨和軟綿綿的肉球，追尋著遍地溢出的血跡尋覓他的氣味。鮮血和內(nèi)臟濺滿了我的尖頭靴子。

    這正是他的風(fēng)格，所到之處不留活口。

    康拉德對整個世界抱有一種平等的憎恨，并且從不吝嗇于將這種翻滾在他龐大而完美的軀體內(nèi)的濃烈情緒，在他的每一次暴力行動中千百倍地釋放到任意抽搐的尸體身上。他胸膛中囊括的情緒厚度甚至足夠令任何靈族人驚訝不已。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整個科摩羅都找不出十個清白之人，故此，在人們宴飲、爭斗、憤恨、算計的時候，康拉德·科茲不介意殺死他們中的每一個。

    宅邸空中原本懸掛的鐵籠內(nèi)關(guān)押的珍奇生物被釋放，皮翅鳥、血爪鳥、伊瑞翼爪鳥、胡蜂、稀有的白魯克鳥、影鴉與伊姆加伯勞鳥數(shù)米長的翅膀[1]在大廳內(nèi)聚集成狂暴的陰云。

    我用了些時間去解決它們，恍惚間回到競技場的動物園底層，回到那些我仍然需要靠戰(zhàn)斗證明自己存活價值的過去。

    我希望這不是康拉德刻意找我麻煩，這代表著他尋找到又一個于盟約之內(nèi)挑釁或玩弄我的方式。他知道我絕不會因此允許我們二者之間的關(guān)系產(chǎn)生裂痕，這位血腥的侯爵是我目前唯一一張鬼牌。

    我穿過一系列廳堂，在縞瑪瑙、綠松石、紫水晶和翡翠的殘渣中傾聽自己長靴的踢踏脆響，不否認(rèn)自己踐踏特權(quán)時，心中升起的高傲和爽快。

    我曾卑躬屈膝，低聲下氣，禁錮被縛，茍延殘喘。康拉德亦然。

    或許這正是我們彼此厭惡的理由。

    不久后，我聽見一陣微弱的水聲。

    不出所料，康拉德·科茲果然不會更改他那不可理喻的陋習(xí)。

    當(dāng)我們以自己種族的靈敏感官為傲?xí)r，康拉德·科茲那與生俱來的更為敏銳的感官表現(xiàn)出毫不掩飾的先天優(yōu)異性。他比我更早地聽到我的腳步，或者嗅到我的氣味。

    “維克特，”康拉德·科茲喊了我的名字，“你來了，我的盟友。”

    ——

    阿斯杜巴爾·維克特找到宅邸內(nèi)的室內(nèi)溫泉。在陰暗的燭火和垂落的黑紅紗幕中，他不意外地找到了康拉德·科茲浸泡在冰冷泉水中的身影。

    血侯撩起清水，清洗他臟污的黑發(fā)，血的波紋在他蒼白的肌肉附近緩緩蕩開。

    他在水中轉(zhuǎn)身，趴在池邊，支起他瘦削的臉。那雙瞳孔過大的漆黑雙眼詭異地嵌在他安靜的神情中，散發(fā)出難以言喻的陰冷專注。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