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康拉德·科茲大步走過回廊,指尖的長長指甲一路觸碰著老屋滲水的墻面,刮下一層新刷的薄漆。 輕微的剮蹭聲在指尖響起,那是一陣遲鈍的低嘶,像某種不可抗拒的隆隆滾輪正在墻壁的數千里之外沉聲滾動,歷久經年,而其徘徊于廣闊世界的余音,則恰巧壓上了指甲與墻面相抵的那一個小點。 福格瑞姆,費魯斯·馬努斯,羅格·多恩。 他想著,一個個地念過他們的名字。 正如歷史的滾輪前進不息,他們回到了帝國招展的鷹旗之下。 此時此刻,在回廊的另一端,今夜的菜肴已經由諾斯特拉莫人一盤接一盤地扛到高臺桌上。廳堂內,明亮的燈光在費魯斯的銀手、福格瑞姆的白發(fā)與羅格·多恩的金甲上熠熠生輝。 至于那數十個占地空間巨大的星際戰(zhàn)士,今夜雨點零星,而陶鋼的盔甲還不至于被這點微不足道的酸性侵蝕——因此,他們正坐在外面的后院里,等待用來裝載食物的小推車。 基因原體們等待著科茲到場,向他們介紹諾斯特拉莫的飲食傳統(tǒng),然后這場簡單的晚宴將要展開。 說實在的,無論是哪一個他:現(xiàn)實里的,還是幻象中的;在這顆精金星球上,能呈現(xiàn)給外來原體作為宴飲的飲食結構,對他而言,都有些過于陌生了。 今天這些蔬菜,還有肉食,都是他先前完全沒有機會了解的。 他了解什么?甜菜根?裸麥面包?不,對諾斯特拉莫底層而言,還是有些太鮮美了。那么,營養(yǎng)膏?能量棒?嚙齒動物? 還有尸體淀粉……不,提到這個名詞,他難以避免地微笑起來。某種意義上,他喜歡帝國人這點兒不偏不倚的辛辣幽默。 不過,假如按照回歸帝國的時間順序,假如另一種故事還有那么一絲半點的可信度…… 那么,在30,還有誰會在這兒呢?還有誰,本該也有著那樣一種可能性,前來拜訪他精心布置的屋子呢? 荷魯斯·盧佩卡爾嗎?麻煩的馬格努斯?還是羅伯特·基里曼——想到他,科茲哼了一聲。總不能是黎曼·魯斯? 他穿過這一層回廊,向著樓層盡頭的臺階邁步。一階,兩階。階梯在他腳下下落,隨后上一階臺階主動地遞到他足下去。 這種重復性令康拉德·科茲想起一個夢境。不是預言,不是幻覺,而是一個……真正的夢境。 哦,那個難忘的夢—— 他在一條灰暗的廢棄通路中行走,佩戴著他的雙爪。 他落進一個死胡同,轉身,鐵鏈懸在上空,燃燒的蠟燭布滿通路的兩側,蠟油凝固在地,依偎著長滿苔蘚和野草的墓碑。 第一個墓碑刻著一句話,“我要樹立一個震懾百代的范例。”這是另一個他在決心焚毀諾斯特拉莫時說的。 墓碑后方由灰暗磚墻定型的凹槽里,一只石像鬼正用它手中的長戟,斷去它自己的尾巴。 他走過墓碑,沒有停留。 第二個墓碑上刻著“他的命運尤在彼方”,并以一堆凌亂的羽毛襯托,就像一重永恒的回響。凝固的鐵水偽造成鮮血,淌在墓碑下方。 同樣在墓碑之后,一尊破碎的塑像雙翼殘缺,失肉喪骨,不忍直觀。 他走過墓碑,沒有停留。 最后的墓碑上一字不存,背后亦無塑像。不,那是一把痛苦的座椅。而座椅本身就是銘文。 他走過墓碑,腳步聲在夢境的磚石地板上敲擊,漂浮的灰塵被偶爾的光線照亮。他再次在死路轉身,進入岔道,大步前進。 一座突然出現(xiàn)的戰(zhàn)士石雕在他眼前崩潰,他看清了那個星際戰(zhàn)士的臉,頭發(fā)在前額攏出一個小尖,左半張臉孔上,傷疤清晰可見。隨后是第二座,更多,還要更多。 上萬的石像突然布滿整條隧道,而隧道則擴充成禮堂。每座石像都坐在一把椅子上,肩甲上刻著午夜領主的蝠翼骷髏,面向他,表情難辨。 而他站在講演臺中央。一座更加巨大的金像就在他背后,十五米高,金光璀璨,他卻不去看。 他迫切地想要逃離這里,于是走下講臺,從兩側座椅中央的通道向前行走。就在他離開禮堂的最后一剎那,閃電與雷雨交雜滾落,將所有的石像全數毀滅。 他猛然回頭,在他先前站立的講演臺后方,帝皇的血肉塑像倒塌落地,一切就此終結。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