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辭 第4章 短志-《春秋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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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官鎮南玉砌街的朱府大宅里今天有三位貴客到訪,一位雍容華貴的美婦人帶著一位剛剛脫了稚氣的少年公子,二人身后還跟著一個低眉垂眸恭敬跟隨的老嫗。
那個雖然年少但面相上已經漸漸開始顯露出清逸俊朗之風的少年公子自打進了朱家大宅正堂之后就一屁股坐在上首主位上,即不管那位主人家明顯抖了抖的面皮,也沒興趣瞧一瞧這朱府正堂里琳瑯滿目的雕件古董、文人字畫。
與他同來的那位美婦人大約是略微有些看不過自家寶貝兒子如此無禮的做派,柔聲開口規勸兩句,但那少年公子也就只是嘴上應和兩聲,舉止動作卻仍舊沒有任何要給這大宅主人家一點面子的意思,反而轉頭漫不經心提起桌上早就奉上來的那只暖玉茶盞開始品起了茶。
那富貴夫人無法,只得無奈轉身看了眼那個作為主人家招待他們的朱氏家主,有些歉意道:“朱家主還請見諒,我家這小家伙從小被我和他父親給慣壞了,不知禮數多有冒犯,還請朱家主海涵則個。”
朱氏現任家主名叫朱建棠,是這一代的鹽官鎮最大的地主,經營小鎮周邊的田畝靠收租過日子。
相傳朱氏祖上是當年第一批來鹽官鎮定居的外鄉人之一,那個年頭的鹽官署還在經營官鹽生意,朱家那位老祖宗用背了一路的一袋子金錠跟鹽官署的那位鹽官,也就是小鎮李氏第一代落戶在鹽官鎮的那位老祖宗做了一筆買賣,買下了小鎮周邊方圓之內除了官府鹽田以外的所有田畝,能種田的雇人或者租給別人種田,長不出糧食的鹽堿地就賣給后來的小鎮居民們建宅子。
老酒鬼在生前有次醉酒時,少年楚元宵曾聽他說過,說那位朱氏老祖宗是這鹽官鎮成了四方來客的匯聚之地以后的祖祖輩輩多少代人里最會做買賣的一個,甚至都沒有之一的說法,只可惜他當老祖宗當得英明,但后輩子孫不爭氣,全是些敗家子!
少年猶記得老酒鬼說出最后面這個話的時候那一臉嘲諷的神色,但為什么說朱家的后輩子孫全是敗家子他卻并沒有詳細解釋,只是又灌了一口酒之后就搖搖晃晃睡覺去了。
少年那時候歲數還很小,也沒有怎么在意老酒鬼的這些醉話,后來事不常想起時也只覺得畢竟人家家大業大,再怎么敗家也比他這個貧寒到無家可敗的落魄孤兒要有錢有勢的多。
不過按照老梁頭跟他閑聊時的排法,如今的朱家傳到朱建棠這一代已經是大不如從前了,在鹽官鎮四大姓之中排在最末,還在那個祖上代代鹽官但行事作風一直低調的不行的李氏之后,確實比當年傳說中的鹽官鎮第一高門要差上很多。
朱家的那位小霸王朱禛大概是因為從小就是家主膝下的獨苗,又是朱氏家主老來得子,所以一貫很受寵愛,養出來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渾不吝性格。
按照他自己的說法,在這整個鹽官鎮能讓他最服氣的也就三個人,一個是他那位身材壯碩早與“美貌”二字相去甚遠、被外人私下叫著“母大蟲”的名號,卻能牢牢把住朱氏主母大娘的位置毫不動搖的健壯娘親。
另一個是學塾里那位負責給鎮上沒到一定年紀的少年少女們教書的塾師崔先生。小胖子朱禛是個一貫不服天不服地的主,但是自打進了鎮上鄉塾見到了那位溫文爾雅滿腹經綸的塾師崔先生之后卻意外地很是羨慕,總愛念叨一句“崔先生學問大,跟我娘能坐穩當家主母一樣,也是靠本事吃飯的人,老子服氣!”
還有最后一個就是柳家那位如花似玉的大小姐柳清秋了。
朱禛一貫混天混地全然不是讀書的性格,能踏踏實實進鄉塾讀書有一半是因為鄉塾那位學問極大的崔先生,另一半原因則是因為很早前初進學塾的時候先瞧見了那位端坐在書桌背后安靜溫書的文靜少女柳清秋,多方打聽才知道她是柳家的大小姐,跟那個與他齊名卻不被他瞧在眼里的柳清輝是親姐弟。
今日,因為府上要來貴客,朱禛他爹大清早就派人去了鄉塾那邊替寶貝兒子跟塾師崔先生告了一天的假,所以小胖子朱禛就沒能去成鄉塾,而是不情不愿呆在家里跟著爹娘一起迎接貴客。
小霸王朱禛對于不能去鄉塾這件事本就有些不高興,再搭眼一瞧這位所謂“貴客”是這么個德行,就更不高興了,板著一張臉就準備罵人。
只是還不待他有所動作,壯實的胳膊就猛地被另一只肥碩的大手拽住,朱禛那位當主母的娘親先是狠狠瞪了眼自家這個不省心的兒子,轉而歉意地朝著主位那邊看了一眼,眼中歉意之色背后還帶著一縷掩藏不及的驚懼。
依舊大搖大擺端坐在主位上的少年公子對此似乎毫無所覺,依舊慢條斯理坐在那里研究那只暖玉茶杯,至于那杯中用朱氏府上最好的茶葉沏出來的茶水,他就只是聞了聞就失去了喝一口的興趣。
壯碩婦人看著那位小公子似乎沒有什么反應,剛要輕舒一口氣,卻不料那個與那對富貴母子一同進門來后就一直站在那位小公子座椅旁低眉垂眸寂靜無聲的年邁老嫗就在此時微微抬了抬眼皮,輕描淡寫瞥了那一對壯碩母子一眼。
朱氏主母滿身橫肉以一種肉眼可見的姿態猛地顫了顫,額頭上也滲出了一層細密汗珠,她硬著頭皮將兒子拉到身后,一貫橫眉冷對的胖臉上擠出一個可稱“諂媚”的笑容,朝那老嫗討饒似的笑了笑。
一直沒什么聲息的年邁老嫗微微皺了皺眉頭,厭棄地收回了目光,似乎連多一眼都不愿意再看那張滿是橫肉的肥臉。
站在正堂中間還在互相客氣的那個中年美婦和已經開始拱手抱拳說客氣恭維話的朱氏家主似乎對身后這一連串的細微變故都毫無所覺。那朱氏家主微微躬身,抱拳笑道:“夫人不必如此客氣,三位貴客都是出塵入云端的仙家貴人,不是我等山野俗人可比,坐在上首大是應該,萬不敢講究俗禮。”
那中年美婦人笑了笑,二人又再客套一番之后分方落座,只是還不待作為主人的朱氏家主朱建棠先說什么,那個從進門來開始就一直在上首坐著沒挪窩的十余歲少年公子卻已將那暖玉制成的精致茶杯隨手放在身側方桌上,抬了抬眼皮,懶洋洋問道:“朱家主,最近這鎮上陸續到來的外鄉人有沒有已經做成了生意的?”
被突兀問話的朱氏家主微微愣了愣,轉頭看了眼坐在他對面的那位風韻正盛的富貴夫人,卻見她只是云袖遮面端著茶杯正在品茶,對于那少年公子的問話毫無意外,也沒有要阻攔的意思。
朱建棠見狀微微垂眸,眼中不由閃過一抹思索,只是也算見慣市面的朱氏家主面上并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從善如流將注意力轉到那少年身上,斟酌道:“回稟柯公子,就目前的消息來看大多數的仙家都還在試探和觀察,尚未有人真正出手與鎮上人談過生意。”
重新伸手把玩著桌上那只白玉茶杯的少年公子聞言不置可否,微微一笑之后突然轉頭盯著那個坐在正堂門口位置的小胖子,面含挑釁語氣輕佻問了另外一個問題:“朱家主,本公子在來之前就聽說你們鎮上有個柳氏,還聽說他家有個跟本公子年紀相仿的姑娘長得很是不錯,你覺得她夠不夠格給本公子當個暖床的丫頭?”
此話一出,在座眾人面色各異。
那中年美婦恰恰在此時正端著茶杯飲茶,水袖后的美艷面容在聽到兒子說了這么一句之后忍不住輕皺了皺眉頭,但最后還是沒有多說什么,只作未聞。
那位朱氏家主朱建棠則是在聽到這遠道而來的仙家貴公子突兀說出這么一句不襯身份的話的那一瞬間面色大驚,他倒不是擔心那柳氏的長女,而是豁然轉頭看向了自家那個慣大的寶貝兒子……
不出所料,小胖子朱禛在看到那個坐在首位的錦衣少年面現挑釁看著自己說出來這么一句的瞬間如同屁股下面扎了根釘子一樣從座椅上彈跳而起,一巴掌拍得椅子旁的茶桌砰砰作響,而小胖子根本不管手掌上傳來的刺痛,只管朝著那同齡的少年怒目而視,大有他敢再說一句就要動手的架勢。
坐在上首的少年公子對此毫無以外,只是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嘲弄。
幾乎同時,那個一直站在錦衣少年座椅身側悄無聲息的老嫗猶如嘲諷一般冷哼一聲:“哼!”
剛從座椅上跳起來的小胖子朱禛一瞬間如遭雷擊,面色肉眼可見地憋成了豬肝色!
這位朱氏獨子只覺肩頭猶如被壓上千斤重擔,渾身骨骼嘎吱作響,僅僅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就雙腿一軟重新重重砸回了身后的椅子上。
坐在朱禛一側的那位朱氏主母看到自家寶貝疙瘩如此形色不由大急,眼看著就也要跟著跳起來,卻被坐在她另一側的丈夫一把死死拽住,還被甩過來一個極其陰翳的警告眼神!
根本沒有余力注意父母動作的小胖子在下一刻也確實不算埋沒了他多少年里頂在頭頂的那個“小霸王”的頭銜,盡管臉色越來越詭異,也盡管額頭上汗漬越來越重,但是他絲毫沒有要認慫的意思,依舊死死盯著那個坐在首位的錦衣少年,扶在椅背上的雙手青筋暴起,臉龐兩側同樣鼓起兩道猙獰的肉瘤,硬扛著某種壓在他肩頭如山的重力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并且就那么直挺挺站在原地,牙關緊咬唇角滲血也仍舊寧死不坐!
此時朱氏大宅的正堂之中落針可聞,只聽得見那小胖子朱禛粗重的喘息聲和牙齒交錯發出的咯咯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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