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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中宵拱手稱是。

    接觸得多了，杜中宵深覺夏竦這個人很復(fù)雜。他天資聰穎，恃才傲物，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但對真有才華的人，也不吝于提拔。龐籍、宋祁、宋庠等人，都曾經(jīng)受到夏竦恩惠。一方面夏辣經(jīng)驗豐富，政事練達(dá)，治理地方政績突出。另一方面心機深沉，對跟他作對的恨之入骨，不擇手段進(jìn)行打壓。

    從西北回朝，夏竦本以為自己出將入相，可以做宰相了。沒想到遭到群臣反對，只做了樞密使。短短幾個月，就連樞密使都做不下去，只好出守外任。此時朝中范仲淹、韓琦和富弼當(dāng)政，夏竦認(rèn)為他們結(jié)黨對付自己，恨之不已。偏偏臺諫被這些人的追隨者把持，夏竦每上章自辨，往往自取其辱，更加讓夏竦認(rèn)為現(xiàn)在的朝中官員結(jié)成一黨迫害自己。

    夏竦自己是不結(jié)黨的，當(dāng)遇到朝中如此大的反對勢力時，其心理越來越偏激。偏偏現(xiàn)在風(fēng)頭最盛的諫官歐陽修不知收斂鋒芒，公然提出君子結(jié)黨，讓夏竦這些被壓制的官員受害心理更重。

    自歐陽修為諫官，幾乎每月都有針對朝政的宏篇大論，得到兩府范仲淹、富弼等人的支持。杜中宵作為一個圈子外的知縣，冷眼旁觀，都感覺到了慶歷黨人已經(jīng)面臨危機。一方面他們主導(dǎo)的改革遲遲沒有切實的成效，只有人心整肅、吏治為之一清這些空泛的評價，另一方面對政敵打擊過甚，即將面臨他們強硬的反擊。這一擊，即來自于被打壓最重，心機也最深沉的夏竦。

    夏竦為什么一定要查一查永城，杜中宵大約能猜得出來。如果自己清白，那就是極大的政績，也給夏竦臉上貼金。可這個特殊時刻，夏竦極怕杜中宵的政績成色不足。他正跟兩府官員頂牛，甚至使用一些不上臺面的手段，如果治下有知縣刻剝百姓，會被政敵用來對他付他。

    暗暗嘆了口氣，杜中宵無奈地微微搖了搖頭。夏竦這班神仙打架，自己這個凡人遭殃。如果不是在這個敏感的時刻，夏竦不會這么疑神疑鬼，連微服私訪的法子都使出來了。

    一再強調(diào)不能刻剝百姓，也可以看出夏竦這個人的復(fù)雜性。他自己家里奴仆成群，從事各種商業(yè)活動賺錢。但為官還算清廉，也能體恤民情，并不欺壓百姓。

    在后衙設(shè)宴，款待夏竦之后，杜中宵把喬保平和羅景叫來，對夏竦道：“相公，這位喬孔目，日常主管營田務(wù)事務(wù)。這一位羅貼司，整理營田務(wù)賬籍。相公若要查看，可吩咐二人準(zhǔn)備?！?

    夏竦道：“不必了。今日暫且歇息，明日你與我一起到各村里看一看。營田務(wù)上交稅糧不少，如果百姓家家的儲積，能夠吃飽穿暖，是你的政績。——杜知縣，我話在前面，莫要在我的面前作假！”

    杜中宵拱手：“卑職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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