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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鴉可樂壞了，它們俯沖而下，迫不及待地沖進(jìn)農(nóng)田，連蔓延而來的火勢都顧不上，在匪幫的尸首上大快朵頤。

    其中有那么聰明的一只，它知道，同伴要是接著留在這里，等待它們的只有滅亡。

    它學(xué)乖了，從火勢漸旺的南邊飛向西邊，盼著西邊能有那么一兩個倒霉的家伙成為它的食物。

    很快，這頭聰明的烏鴉就嗅到了血腥味。

    但不是它想的那樣，也不是大衛(wèi)先生想的那樣。

    在踏進(jìn)牧原草場時，十來匹馬駒邊吃邊走，主人揮起鞭子的一刻撒腿狂奔，一切都是那么流暢自然。

    漆黑的夜色中，肥沃的草場吸收了馬蹄的噪音，一切都變得靜悄悄的。

    ——宛如驚雷一般的撞擊聲響起。

    大衛(wèi)先生的額頭冒著冷汗，他看見自己的同伴連人帶馬倒飛出去，馬駒的脖子像是斷了，歪在一邊。

    等他的眼睛適應(yīng)了郊野黑漆漆的夜色，等眾人勒馬駐足，去詳看同伴的傷情，卻發(fā)現(xiàn)一頭紅著眼睛的公牛，斷了一角，刨著土，蓄勢待發(fā)怒極粗喘的可怕模樣。

    大衛(wèi)先生想得沒錯。

    ——這確實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他學(xué)著那頭烏鴉，換了一副聰明的頭腦，早早棄馬步行，偷偷溜出了這片屠宰場一樣的草地。

    身后的慘叫聲，呼救聲不絕于耳。

    農(nóng)莊里的護院涌來，包圍圈越來越小，大衛(wèi)先生在夾縫中找到了出路，畢竟有一片樺木林做掩護，他可以安然退場，靜悄悄的離開。

    一路上，他像是著了魔，不敢相信今天發(fā)生的事。

    他念叨著普拉克家的姓。

    念叨著【勇氣】的含義。

    而他自己胸膛里的勇氣，卻已經(jīng)所剩無幾。

    “伍德，伍德?普拉克，你才是魔鬼……”

    兩眼發(fā)直，四肢無力。

    他癱坐在一顆大樹下，望著密密麻麻的葉子，月光從葉縫中投下，給他的感覺十分刺眼，哪怕這點光芒，都讓他覺著無處藏身。

    樹干上傳來一聲聲異響。

    火勢帶來的暖流熱風(fēng)涌向樹林，發(fā)出陣陣嘯叫，宛如不散陰魂的尖叫。

    大衛(wèi)如果能接著寫書，今晚的遭遇一定是非常棒的素材。

    但尋血犬敏銳的知覺讓他察覺到了危險。

    他聞到了血的味道，當(dāng)即翻身取槍，進(jìn)入戰(zhàn)斗狀態(tài)。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樹木繁茂的枝葉

    平移。

    校準(zhǔn)。

    扣動扳機！

    砰——

    萱丫頭從樹上摔了下來。

    小畫眉沒能躲過這一槍。

    她的大腿中彈，血流不止。

    一句多余的臺詞都沒有，尋血犬在揮動手臂，舉槍射擊的同時，畫眉手里的餐刀已經(jīng)甩了出去。

    鋒利的刀口劃爛了尋血犬的持槍手腕，扎進(jìn)經(jīng)絡(luò)中。

    大衛(wèi)吃痛手軟，槍械落地的瞬間，拔刀欺身而上，趁畫眉身體失衡，要一刀劈碎畫眉的腦袋。

    面對凌冽的大刀，畫眉雙掌合十，想奪刀脫困，尋血犬?dāng)Q腕轉(zhuǎn)刃，鋒利的刃口刮下了畫眉手掌上的一層皮，她的雙手變得血淋淋的。

    尋血犬拖刀去割畫眉的肚子，卻叫對方一腿蹬在命根子上，他佝著腰退了好幾步，連刀都拿不穩(wěn)了。

    畫眉的大腿失血過多，爬都爬不起來。

    兩人喘著氣，眼里有恨，有無法磨滅的殺意。

    ——他們過去犯下的罪證，只有他們自己能清算。

    夏夜?jié)駶櫱已谉幔蓛扇俗炖锖舫鰜淼臒釟猓瑺C得令人發(fā)瘋。

    尋血犬猛地將手里的大刀拋射出去，吃準(zhǔn)了畫眉腿上有傷，無法躲閃。

    就在萱丫頭翻身去避的當(dāng)口，她的腦袋如遭雷噬，叫尋血犬一腳踢的頭昏眼花，當(dāng)場暈厥過去。

    無聲的戰(zhàn)斗結(jié)束之后。

    大衛(wèi)先生擦干凈手里的血，免得握刀手滑，他使足了十分的力，不做任何廢話，也不留給敵人還手的機會，仰著身體，幾乎要把全身的力氣都用上，高舉屠刀——

    ——等一下。

    他看見了畫眉血肉模糊的手指上，那一枚鉆戒。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

    大衛(wèi)先生撿回了槍，從腕口拔出餐刀。撕下衣服，將畫眉雙手反綁，雙腳也綁上，蒙上嘴，扛在肩頭。

    “小畫眉，你是個桀驁不馴的女人，你會愛上誰呢？”

    大衛(wèi)漫步于林間，歡欣雀躍，幾乎要跳起舞來。

    “肯定是伍德，這是朱莉大小姐的鉆戒，我可是見過的，好呀，真好。你找到了歸宿，我這個當(dāng)?shù)苄值恼鏋槟愀吲d。”

    他忍不住內(nèi)心的狂喜，因為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只要帶著畫眉回去，關(guān)于罪證，關(guān)于人質(zhì)，這些合約上的內(nèi)容，通通都算完成。

    沒等他高興太久，就五分鐘左右的功夫。

    突如其來的馬蹄聲讓他躲進(jìn)了一間倉庫。

    他扛著畫眉躲到庫房的二樓，躲進(jìn)草料間，隔著半開放式的板房窗戶，看著樓下。

    伍德像是沒頭蒼蠅一樣，在庫房下騎馬打轉(zhuǎn)，尋找著未婚妻的蹤跡。

    而大衛(wèi)先生給“睡美人”唱著搖籃曲。

    “月亮升起來，今天就要過去啦。”

    伍德心急如焚，他只知道自己那個愛胡鬧的未婚妻喜歡亂跑，卻跟不上對方飛賊一樣輕靈的身手。

    大衛(wèi)壓低了聲音，在創(chuàng)作一件新的“藝術(shù)品”，這是文藝人獨有的浪漫，這是他身為作家獨有的情操。

    “睡眼惺忪要掉淚，一個哈欠到天明——

    ——我會保護你，陪你到夢中。”

    可惜，他唱得沒有薇薇好聽。

    就算蒙住了嘴，從夢中驚醒的萱丫頭，用響亮的口哨叫來了未婚夫。

    伍德聞聲沖上了二樓，大衛(wèi)想帶著人質(zhì)跳樓，肩頭卻叫畫眉狠狠咬住。

    看看她，她爛了嘴，掉了一顆牙，撕開了蒙嘴布，要吞下仇敵的肉，在大衛(wèi)先生的肩上磨牙吮血。

    大衛(wèi)自知無路可逃，面對伍德的槍口時。扯著小畫眉的頭發(fā)，提刀橫在人質(zhì)的脖子上。

    伍德：“你別動。”

    大衛(wèi)：“你不動，我就不動。”

    萱丫頭：“開槍。”

    伍德：“放開她。”

    大衛(wèi)：“你開槍，我就放不開她。”

    萱丫頭：“那你還是別開槍了。聽他的話，他殺人不眨眼，伍德，我愛你，我不想死。”

    伍德：“我也愛你，你不會死的。”

    大衛(wèi)：“？？？”

    萱丫頭：“我愛你。”

    伍德：“我愛你。”

    大衛(wèi)：“？？？”

    在這短短的幾句話里。

    畫眉手里的血水浸透了綁住雙手的破布。

    她顧不上那昂貴的愛情，用無名指上的鉆戒，一點點割爛了布料。

    鉆石裂成了五六瓣，在她雙手得到解放的瞬間。

    在大衛(wèi)滿臉問號時，這個冷血無情的殺手，永遠(yuǎn)也明白不了——那一句“我愛你”是什么意思。

    小畫眉對著尋血犬受傷的持刀手狠狠地“啄”了一口。

    屠刀劃開了她的脖頸，可是傷口不夠深，不夠狠。

    大衛(wèi)先生的身子一歪，勁風(fēng)撲面而來，他本能想要閉上眼睛，可這一刻，他要看得仔細(xì)，強行睜開了雙眼。

    他看見了火焰。

    是槍口的火焰，是灼熱的暗紅色子彈。

    最后，才聽到槍聲。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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