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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lián)坶軌m-《九靈拾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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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想了想,不打算驚動他,便悄悄踮起腳尖,盡量不發(fā)出聲音地從他身側(cè)經(jīng)過。

    “站住。”

    一偏頭,已經(jīng)對上了一張既陌生又熟悉的臉。

    “有事?”湯不得不停下腳步。

    “有。”東樓站起身,平視著他。

    “但說無妨。”湯轉(zhuǎn)過頭去看著樓梯的盡頭,好像隨時準備沖上去。

    “她是你妻子。”東樓努力壓制著心里的怒火。

    “我把她當妹妹。”湯目光有些直。

    “那你為什么要娶她?”東樓徹底發(fā)火了,他幾乎從來沒有發(fā)過火。

    “我知道了。”湯突然笑了。

    東樓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卻不知道。”天很黑,看不見表情,但是周圍安靜得能聽到喘息。

    “走了。”湯徑自上樓,再也沒回頭。

    東樓一個人走下樓梯,向后園子里走去。他前腳剛走,后腳整個正堂就亮起了昏暗的光,一個身影從樓梯后走出,看看后園子,又看看樓上,眼中不知不覺有什么東西變得鋒利。

    第二天中午,吃過飯,東樓發(fā)現(xiàn),后園子里正在洗碗的綰兒,身子佝僂在一起,似乎有些顫動。

    綰兒在哭?東樓心下一震,連忙走上前去。綰兒突然起身抱住了他。

    “哥哥知道綰兒受委屈了,我已經(jīng)找湯談過了……他……”東樓的話還沒說完,只見綰兒邊哭邊拼命地搖頭。東樓心痛得緊緊抱住了她。

    隔日,綰兒和湯都沒有出來吃飯。姜花上樓去叫,結(jié)果門被從里面上了閂,怎么也打不開。

    心中升起不好的預(yù)感,姜花驚慌失措地從樓上跑了下來。東樓一聽急了,直接上樓一腳將門踹了開。

    湯不在,綰兒僵硬的尸身在溫暖的陽光下鍍上一層金色,顯得她臉色出人意料的好。

    “綰兒!”東樓撲上去把她從繩套上解下來,大聲呼喊她的名字,但是沒用了,綰兒已經(jīng)死去多時了。

    “綰兒啊!”東樓放聲大哭。

    這時身后的姜花突然發(fā)出了痛苦的呻吟,地板上流著鮮血。

    被驚叫聲嚇到,聞訊趕來的幾個小徒見大事不好,連忙招呼去叫郎中,一時間小小的兩層家宅鬧得人仰馬翻。

    姜花的孩子最終還是保住了,但要臥床,再動不得,受不得刺激。

    東樓安頓好姜花,走上樓,綰兒的尸身已經(jīng)被平放在床榻上,身上蓋著一層白紗。他小心翼翼地抱住她:“綰兒,就這么想不開?之前那么多艱難都過來了,為什么現(xiàn)在就不能再堅持一下……”

    他的余光突然瞥到了枕頭下面露出的紙片。他把紙片抽出來,竟然是一封長信,像是匆忙之下湯的手筆。他慢慢讀了下去,越讀臉色越蒼白,越讀手心越開始出汗,身子開始顫抖。

    從兩個人初識到湯出銀子為東樓重新贖回云樂樓,再到京城收尸,犧牲自己娶了姜花姑娘,這封信寫得太詳細也太露骨。

    東樓不知不覺已經(jīng)淚流了滿臉。湯怎么會承認,不可能!他應(yīng)該知道這會害死綰兒的啊。

    東樓忽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湯自從昨天晚上之后就再也沒出現(xiàn)了,他去哪里了?

    湯會在哪里?其實不用想也會知道,但現(xiàn)在的東樓寧愿他不在。

    云樂樓。閑置了一個多月的戲樓沒有一點兒灰塵,好像下一刻就有人上臺來表演一般,干凈整潔。

    東樓跨過門檻,只見空蕩蕩的戲樓中離戲臺最遠的位置坐著一個人。東樓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著死寂的戲樓,恍若隔世。

    沒有驚動那個人,東樓悄悄地繞到戲臺后面,換上一件素色、上面略帶些水墨紋路的戲服,坐到銅鏡前,細長、柔軟的手指拾起黛石,沾起油彩。

    一個精致的妝容。

    深吸一口氣,他從后面款款走上臺前。

    湯的目光從遠遠的角落里投來。

    東樓深吸一口氣,開腔唱道:

    “一撣晦氣散。”

    “二撣霉運攔。”

    “三撣啊,水不淹,不落旱,財神來與女兒親,姑婆許我進好門。”

    這一場戲叫作“撣檐塵”。沒有生角,只有一個旦角的獨角戲。

    東樓許久不練,動作有些僵硬了,但絲毫不影響他的角色。纖細的腰肢,衣袂翻飛,婉轉(zhuǎn)的唱腔在沒有鼓樂聲的襯托下依舊動聽。

    不知不覺,他恍惚間看見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端著一壺酒,向戲臺的方向走來。

    東樓忽地停下,將身上的戲服倏然脫掉,露出里面的男子衣裳來,他口中依舊唱著,卻慢慢地在戲臺沿上坐了下來,雙腳搭在外面,眉眼笑意盈盈。

    湯也在笑。

    兩個人就這樣對坐地看著,看了好久。

    “綰兒自縊了。”東樓突然道。

    “你恨我嗎?”湯笑了笑,反問。

    “恨!”東樓笑著點點頭。

    “殺了我。”湯的笑容愈加燦爛。

    東樓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打開瓶塞,倒出兩粒丸藥,放到手心上。湯上前剛要接過,東樓又突然將手收走:“我想聽你解釋。”

    湯搖搖頭,掰開他的手,取出藥丸,投進酒壺里搖了又搖,仰起頭喝上了一大口。

    東樓笑著看著湯,看著他的嘴角流下鮮血來。

    “為什么?”東樓的笑容終于再也無法阻擋眼淚流下來。湯的手已經(jīng)端不住酒壺,東樓輕輕地接過。

    “九……年。”湯的手抽動了下,突然松垮垮地掉了下去。

    “畢竟一同要……家去……”臺上的戲子緩緩地倒地,嘴角那絲不易察覺的笑映在每一個看戲人的眼中。

    整個戲堂里沒有人鼓掌,也沒有人起來歡呼,寂靜。

    五

    “結(jié)束了。”八兩淡淡道。

    臺上的花旦慢慢站起身,鞠躬謝禮,他的目光看向八兩,兩人相視一笑。

    “你們認識?”七葉有點兒吃驚。

    “他要走了,這戲樓明日起便歸到我的名下。”八兩解釋道。

    “九年之期。”七葉垂下眼簾,問八兩,“就是今日吧?”

    八兩搖搖頭,聲音有些低沉:“是明天吧,畢竟不是為了相遇,而是為了一起回家。”

    八兩問她想不想去后面看看,七葉同意了。在一間不大的房間里,七葉第一次見到了這個傳說中的燕南第一的花旦不上妝的樣子。他對鏡卸妝,遠遠望去真的好似個婀娜多姿的女子。

    “你去意已決?”八兩望著他。

    “是。”東樓的聲音帶著燕南特有的婉轉(zhuǎn)。

    “他沒有來。”八兩道。

    “沒有。”東樓回答。

    “他沒有信守承諾。”八兩繼續(xù)道,這話聽起來莫名的毒舌。

    但東樓卻綻開笑容,笑容無比燦爛。此時的他已經(jīng)將半邊臉的妝容取下。那鏡中的臉,一半是戲子一半是東樓,一半是宿命一半是事休,一半是風(fēng)月情愁一半是覆水難收。

    “不妨。”他淡淡道。

    “我去樓下吹吹風(fēng),清醒一下。”酒喝得多了,有些難受,七葉不好意思地笑笑,徑自下樓。

    之前掛滿的彩帶都已經(jīng)被卸下收起,戲樓門口時不時依舊有魂靈經(jīng)過,但單薄的匾額,簡單的幾個字,沒有人會向這邊多看一眼,倒是七葉一臉潮紅,神情迷離地站在門口,惹得不少目光看過來。

    或許湯也曾在這里經(jīng)過,向這邊張望,甚至在門前看著戲堂中的身影微笑。七葉這樣想著,嘴角不由得上揚。

    初夏不到,夜晚的風(fēng)還是有一點兒涼颼颼。七葉倚著門,吹著小風(fēng)。

    醉酒本是狼狽的一刻,但在某些人看來,緋紅的臉頰、微合的眼簾、隨風(fēng)飄動的裙擺,倒是別有一番風(fēng)韻。

    又是弼。

    冤家路窄,狹路相逢?七葉發(fā)現(xiàn)自己和弼之前真是有扯不開的孽緣,走到哪里都能碰見。

    “孽緣。”“孽”字被七葉咬得格外用力。

    “孽緣也是緣,你承認就好。”弼揚起邪魅的笑,伸手便要去摸她的臉頰。

    “來看戲?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七葉不動聲色地閃開。

    “看戲,這一出貴妃醉酒倒是難得的很。”

    “太晚了,我要回去了。”七葉說著便要走。

    弼一把拉住她,在她耳邊小聲道:“你要回鋪子?”

    七葉皺起眉頭:“當然。”

    弼驀然松開她,一挑眉,嘆道:“回吧,有情人就是心有靈犀,連回鋪子都挑的一個時辰。”

    弼這話說得好生奇怪,七葉腳下一頓:“你是說?”

    弼若無其事地一挑眉:“公元回來了。”

    “啊?”七葉沒來由地就是一聲驚呼。

    這么激動,弼撇撇嘴,沒有說話。

    “他是回來繼續(xù)殺我的?”七葉苦笑,“我真的是有好多事情想不明白。”

    弼抬起頭。她不明白的事,他都明白,其實他也想過,如果他真的拼著性命開口把一切都告訴她,那這一世的結(jié)局會不會就變得不一樣?可是就在這時,不遠處的一家小樓邊忽然閃過一道身影。弼笑了笑,上前拉起七葉的手:“想不明白的事情,如果我愿意,倒是可以幫你想想。但是本公子餓了,你要先陪本公子去吃飯。”

    七葉腳下已經(jīng)沒了力氣,被這一拉扯就輕飄飄地斜了過去,還差點兒撞到弼的懷里。

    “慢點兒。”弼不動聲色地攬住她的肩膀,眼神向后一瞥,那個身影已經(jīng)不見了。

    說是吃飯,但弼卻沒有拉著七葉去食肆,反而進了一家客棧。兩人吃了面,弼很難得地掏出碎銀子付了飯錢,惹得七葉一陣驚訝。

    “你吃飽了?”七葉問。

    弼滿意地點點頭。

    “幫我想。”七葉沒好氣地道。

    “本公子說的是當本公子愿意的時候,可是本公子現(xiàn)在并不愿意。”弼胡攪蠻纏道。

    要是往常聽了這話,七葉一定會跳起來,但是這次她難得地搖了搖頭:“那就算了。”

    “不過本公子倒是有另外一件事很愿意告訴你。”弼道。

    七葉漫不經(jīng)心地抬起頭:“說。”

    “蜉蝣山。”弼一字一頓道。

    蜉蝣山。聽到這三個字,七葉的心肝都顫抖了起來,臉上的酒氣去了一半。

    “上次出楚王府之后遇到的那些白綾敷面的人是蜉蝣山的人。”

    七葉難以置信地看著弼。

    “對不起,可能是上次出巷的時候暴露了你。”弼的語氣與往常不同,他是真的內(nèi)疚。他將自己背后一直背著的一個包袱取下,里面是一把長刀。

    “這是?”七葉吃驚道。

    “這是我后來去茶樓的凳子上拔下來的,顧八兩把一切都告訴我了。”弼道。

    “這雖然是把普通的長刀,但是拋的時候一定用了法術(shù),所以你們拔不下來。”

    “這也是蜉蝣山……”七葉臉色慘白。

    弼默然頷首:“這應(yīng)該是個警告,不過這個警告也太囂張了。當年北冥上神在凡界的私生子憑借法力作亂,危害凡界,所以天帝才差人在昧谷處造蜉蝣山,關(guān)押那些體質(zhì)有異的人,免得他們興風(fēng)作浪。后來蜉蝣山大變,傳說看押蜉蝣山的神族偷偷食人或以人神識煉丹。”

    時隔這么久,還是被蜉蝣山的人發(fā)現(xiàn)了。

    這一刻似乎是預(yù)料之中,七葉反而冷靜了下來:“他們不會要我的命。”三番兩次想要殺她的人是公元,但蜉蝣山的人不會,他們要抓她回去,一輩子囚禁,生不如死。

    “和被蜉蝣山的人抓走相比,死在公元手里倒是個更不錯的選擇。”七葉自嘲道。

    “其實現(xiàn)實永遠都沒有想象的那么好,但也絕不至于那么壞。”弼的舌尖慢慢舔過嘴唇。

    “好熟悉的話。”七葉皺了皺眉頭。

    “這是一位故人告訴我的。”弼眼神中有著難得的認真,“她對我有恩。”

    看著那目光,七葉微微一愣,心中泛起異樣,沒想到弼也有那么在乎的人。忽然,一個長裙曳地的女子拈花而立的回憶閃過她的腦海,她問道:“是不是之前我在迷谷的祭堂里看到的那位?”

    弼有些吃驚,但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公元是不是也認識她?”七葉問。

    弼想了想,點點頭。

    “我曾經(jīng)以為你們是在燭巷之后認識的,直到我看見了公元的記憶。”七葉慢慢道。

    公元的記憶?弼心中猛然一震。

    “你看見了什么?”他急切地問。

    “我看見了他的亡妻,他殺了她,而你就站在旁邊。”七葉看著弼。

    弼低下頭。

    “你曾經(jīng)把我困在迷谷的時候,那里有一座祠堂,里面供奉著一個女子,那個女子是不是……”七葉語氣突然急促起來。

    “不是。”沒等她說完,弼干脆利落地打斷了她。

    七葉眼前不自覺地閃過曾經(jīng)在公元記憶里看見的一幕幕,他親手扼住言兒姑娘喉嚨的那一刻,他的眼神與她的眼神交融,怎么看也不是憎惡,而是痛苦和支離破碎。

    “你知道他為什么要殺了她?”她問。

    弼點點頭,又搖搖頭。

    “和他要殺我的原因一樣嗎?”七葉換了種問法。

    弼想了許久,終于回答:“是,但……”他忽然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攤開,里面是一根長長的發(fā)簪,發(fā)簪一端的青珠閃動著幽光。

    弼將她的長發(fā)用簪子簡單地綰起,又順手將耳畔散落的秀發(fā)撩到耳后,那是她左臉頰的位置,耳邊有塊指甲蓋兒大小的淺褐色胎記。七葉下意識地想躲,但不知怎的,身子卻好像再也動不了。弼離她那么近,淺青色的瞳仁里閃動著她少有的局促表情。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便知道我們會有故事。”弼溫柔地道。

    “什么第一次見,什么故事?”七葉有些不好意思,別過頭。

    弼輕輕地捧起她的臉:“這個故事。”

    平日里弼雖然總是有些輕佻的舉動,但眼神卻從來不會這樣認真。七葉不知不覺心跳如鼓,呼吸局促,尷尬非常。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說出點兒什么話來緩解,但是憋了半天,最終只化成了一個字:“熱。”

    這個字軟綿綿地一出口,七葉真是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但是她是真的好熱,熱得像要燒起來。

    “哪里熱?”弼慢悠悠地問。

    七葉偏過頭,屏住呼吸,錯開他目光的對視。

    “這里熱。”弼微微瞇起眼來,他輕輕地喘息,溫?zé)岬臐駳庥|碰到眼前人的臉頰。

    七葉只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炸掉了,連忙偏回頭,躲閃。沒想到這一閃,他的唇正好從她的臉頰滑過。

    “不是?那是這里?”弼猛然直起身子,雙手一攬。

    唇附上唇,齒碰上齒。

    七葉驀然瞪大了眼,但是只這一瞬間卻又給了他的舌闖進來的機會。舌在齒間翻云覆雨,齒在唇間有韻律的開合。不知怎的,心中有一個地方驀然炸開了,漫天的碎片滑落,搔在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很癢,癢得渾身顫抖,難言的感覺,唯有緊緊抱緊眼前的人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心。她不再掙扎,而是閉上眼。

    “你剛剛說什么第一次見面?”七葉喘息。

    “很久很久以前……”弼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回答。

    “彼岸……”有人在叫。

    “彼岸……”

    誰?

    七葉在蒙蒙眬眬中想要聽清,但是腦子已經(jīng)陷入了混沌,一片空白……

    彼岸……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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