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我孫子是大鹽黨的人。 自打知曉我孫子的真實身份后,西野便一直將他視為禍國殃民的亂臣賊子。 若不是現實所迫,莫說是聯手抗敵了,他連話都不屑得跟我孫子說上半句。 倘若我孫子死了,西野應該會感到慶幸,乃至幸災樂禍才對。 然而,在這份“倘若”真的變為現實的刻下,西野的心中并沒有涌現出半點跟欣喜搭邊的情感。 可與此同時,他也不覺得悲戚、酸楚。 西野木然地凝望我孫子那沒有痛苦,沒有恐懼,只有笑意的面龐。 他沒有食言——沒來由的,西野的腦海里冒出這樣的想法。 我孫子真的為了他的信念,為了他所信仰的事業,戰斗到了最后一刻,并由衷地為此感到自豪。 ——在死亡將臨之際……我是否也能像他那樣笑得坦然呢? 這個念頭產生的剎那,一抹難以捉摸的苦澀之色掠上西野的頰。 “搞什么……要我在這樣的狀態下,既押送一頭‘肥豬’,又要背一具尸體……這不為難我嗎……” 正當西野對著空氣喃喃自語的時候,他的臉色忽變。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盡管勉力控制,但他還是不受控制地彎下了腰,雙手撐地。 與他的鼻尖僅在咫尺之間的泥地,漸漸被他咳出的鮮血染黑。 “該死……!” 強烈的眩暈感,如潮水般在西野的大腦里翻涌,眼前的世界仿佛套了一層濾鏡似的,變得搖搖晃晃,模糊不清。 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 明明在前一息,西野的身體狀態尚可,端得起刀,站得直身子。 不過彈指的功夫,他的脊骨便仿佛被抽掉了似的,整副身子垮了下來。 事態變化之迅速,令西野本人都感到始料未及。 聽到西野的咳嗽聲,并察覺到西野的刀從自己的脖頸上挪開后,鳳凰屋彌太郎先是一怔,然后小心翼翼地側過腦袋,打量身后的西野。 在發現其身體肉眼可見的虛弱后,他那對老鼠般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轉。 下個瞬間,他猛地甩開肥碩的膀子,邁開短粗的雙腿,朝著前方、朝著遠離西野的方向一路狂奔,并像驟然溢出的沸騰熱水一樣,尖聲叫道: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殺我啊!” 西野艱難地抬起頭,朝逐漸遠去的鳳凰屋彌太郎投去憤恨的目光。 “媽的……!” 他將手中的貞竹拄在地上,強撐著站起身。 因為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平日里嚴重缺乏鍛煉,所以鳳凰屋彌太郎的跑路速度并不算多快。 然而……西野刻下的身體狀態,實在是太糟糕了。 光是站起身,就已讓他的面部線條因痛苦而扭曲。 在這樣的情況下,背上我孫子是肯定追不上鳳凰屋彌太郎的。 不得已之下,西野只能先將我孫子的遺體放平在地上。 抱歉了,之后再來帶你走——在心中對我孫子這般說道后,西野拔足追向鳳凰屋彌太郎。 “救命啊!救命啊!” 鳳凰屋彌太郎一遍又一遍地高聲求救,打破了夜晚的靜謐。 寺社地的劃分標準非常粗暴,基本就是將寺廟、神社周邊的土地、街町給圈起來——好了,這片地區就是寺社地了! 因此,寺社地內不僅住著大量的神職人員,更有相當一部分的平民百姓,除了建有寺廟、神社之外,茶屋、居酒屋、澡堂等常見的民用設施,都是一應俱全。 總而言之,除了管理機構不一樣以外,寺社地和町人地、武家地,基本沒有本質區別。 鳳凰屋彌太郎的連番嚎叫,自然吵醒了不少本已會周公的町民。 街道兩側的房屋接連傳出被毯被掀開的輕響、“吱呀吱呀”的足音,以及門窗被推開的動靜。 “怎么了?怎么了?發生什么事兒了?” “呀!好像有武士在追殺平民!” “什么?又有武士在拿人試刀嗎?” “不知道,也有可能是那幫滿嘴“攘夷攘夷”的瘋子在作亂。” “快!快關窗關門!不要多事!” …… 武士提刀追人……面臨這等事態,敢于介入其中的,恐怕也就只有對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的武士了。 不幸的是——此地乃寺社地,并非武士聚居的武家地。 不是什么人都有膽量多管閑事的。 尤其是這種一個不好就會惹上一身騷,乃至送掉性命的閑事。 鳳凰屋彌太郎逃到哪兒,哪兒的民眾就關緊門窗,裝作什么都沒有聽見,什么都不知道,默默地作壁上觀。 鳳凰屋彌太郎見狀,臉色愈顯蒼白。 噠噠噠噠噠噠! 這時,他聽見身后傳來愈來愈近、愈來愈響的腳步聲。 他戰戰兢兢地扭頭后望。 映入其眼簾的,是散發寒光的刀刃、浸滿鮮血的衣裳、在夜幕的映襯下兇芒畢露的雙眼、沒有任何表情卻給人一種猙獰之感的面龐…… “咿呀啊啊啊!!” 此景此況,嚇得鳳凰屋彌太郎不禁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滿是肥肉的臉龐漸漸染上絕望的色彩。 如果讓鳳凰屋彌太郎逃走了,那么今夜的所有功夫以及我孫子的死,就全都白費了! 一念至此,西野緊咬牙關,瘋狂地壓榨著體內殘存的所有氣力。 在求生欲的驅使下,鳳凰屋彌太郎也拼命了。 “哼哧!哼哧!哼哧!哼哧!”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