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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書房，楊浩拿出那只已經(jīng)洗去血跡的寬面金戒指，再度端詳起來。這只戒指是慧生大師坐化前塞到他手里的，作工一般，但是碩大的純金戒指，戴在手上顯得很大氣，戒指的正面沒有鑲嵌寶石，正面和背面都雕刻著一種蝌蚪式的文字。

    這種文字他不認(rèn)得，但是他前世的時候，常在某一類飯店里見到掛著類似文字的匾額。在塔利卜和他的隨從侍衛(wèi)們身上，他也見過這種戒指。他知道那上面雕刻的是經(jīng)文或圣訓(xùn)。

    事發(fā)地點、塔利卜的出身來歷、再加上這枚戒指，三者聯(lián)系，兇手是誰已是呼之欲出了。

    楊浩長長地吁了口氣，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商人對信仰竟是如此的虔誠，他竟然不怕觸怒自己，冒著巨大的風(fēng)險動手殺人，信仰之力實在是太可怕了。或許，塔利卜是自恃與他關(guān)系密切，認(rèn)為他楊浩斷不致為了幾個不相干的外人與他決裂，才如此肆無忌憚吧？

    慧生師入駐“胡楊館”時，是親眼看見過令狐上善與塔利卜進行交涉，很客氣地請塔利卜讓出一處上房給他們居住的，自然明白他們雙方的關(guān)系密切，慧生大師至死也沒有當(dāng)眾說出兇手是誰，而只是把他搶到的物證悄悄塞到自己手中，恐怕也是出于這種忌憚，他怕節(jié)外生枝，增加楊浩出兵赴援的變數(shù)。

    正思忖著，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楊浩收起戒指，輕輕抬頭。腳步聲在門口停住了，侍衛(wèi)高聲稟道：“沙州別駕令狐大人到。”

    “有請。”

    令狐上善舉步入內(nèi)，向楊浩一禮：“太尉，屬下已處置妥當(dāng)了，三位于闐使者皆已入斂，內(nèi)置香料以存尸體，現(xiàn)存放于‘得圣寺’中。”

    楊浩點點頭，肅然道：“我叫你調(diào)守備官兵困住胡楊館，緝兇查案，真相未明前，不得放一人出入，可辦妥了？”

    令狐上善道：“是，遵太尉吩咐，胡楊館已被圍得水泄不通，此案一曰不結(jié)，不許放走一人。”

    楊浩冷冷一笑，頷首道：“甚好！我倒要看他，還能不能沉得住氣……”

    ……一隊侍衛(wèi)，個個高頭大馬，腰帶刀，肩挎弓，猩紅披紅，遠遠馳來如同一片紅云，整個敦煌內(nèi)外，如此既拉風(fēng)又燒包的作派，除了馬匪頭子艾義海便再也沒有第二個了。

    艾義海領(lǐng)一隊輕騎急馳入城，片刻不停地直奔王府而去。

    艾義海本來正在玉門關(guān)督建工事、修繕烽燧，得到楊浩將令之后，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回敦煌，到了王府前面他翻身下馬，把大氅一撩，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直奔中堂，一進楊浩的書房，便迫不及待地叫道：“大帥，急急調(diào)末將回來，可是有仗要打了么？”

    楊浩笑道：“你這姓子便是一個霹靂火，來來，先坐下，玉門關(guān)的防務(wù)怎么樣了？”

    艾義海擦了把汗，在胡椅上大馬金刀地坐了，咧嘴笑道：“玉門關(guān)腐朽倒塌處甚多，烽燧古城年久失修，目前正在進行修繕加固，旁的么，實在沒什么好說的。大帥啊，你要老艾沖鋒陷陣那沒得說，這種娘娘們們兒的活，干著可實在無聊。要說這修繕工事，加固城防，還是老柯干著在行，不如太尉把他調(diào)過來吧，要是哪兒有仗要打，大帥您把我派過去那才痛快。”

    楊浩哈哈笑道：“好的很，本帥如今，正有一場惡仗要你去打！”

    艾義海騰地一下跳了起來，興奮地道：“當(dāng)真？果然？哈哈哈哈，總算不用待在那玉門關(guān)喝西北風(fēng)了，太尉真是我老艾的知音吶，哈哈哈，大帥，咱們要打誰？要打哪兒？請大帥示下，老艾馬上就走。”

    楊浩笑道：“不要急，先喝杯茶，喘口氣再說。”

    艾義海抓起茶杯咕咚一口喝干了，呼呼地喘了兩口大氣，迫不及待地道：“大帥現(xiàn)在可以說了？”

    楊浩哭笑不得地道：“急甚么，等木恩和李華庭到了，本帥再詳細與你解說便是。”

    一柱香的功夫之后，木恩和李華庭也分別趕到了，楊浩這才正了正顏色，把于闐使者向沙州求援前后發(fā)生的事，以及自己昨曰對竹韻分析的四點出兵理由說了一遍，木恩和李華庭用心聽著，艾義海卻左顧右盼，根本沒往心里去，這種勾心斗角的事要讓他多想一會都覺得頭痛，他只曉得有仗打了，一顆心早飛了起來，在那兒摩拳擦掌的只等著楊浩下令出兵。

    木恩和李華庭的姓子比起他來可要沉穩(wěn)的多，楊浩說罷，李華庭蹙眉沉思半晌，忍不住說道：“大帥，如今涼甘肅沙瓜諸州剛剛歸附，咱們對其軍隊的控制力還有限，這個時候如果把他們調(diào)往東線，讓他們面對朝廷軍隊，難保不會有人干出陣前倒戈的事來。

    如果把他們留在河西呢，卻也不妥。各州的殘余反對勢力如果借朝廷攻我麟府的機會蠱惑軍心，煽風(fēng)點火，很難說不會有人嘩變造反。想要克制他們，咱們東行前就得留駐大量的軍隊。現(xiàn)在把他們調(diào)往于闐，一則可以揚我軍威于西域，二則也是釜底抽薪，借喀拉汗的兵牽制著，河西諸州心懷叵測者就攪不起什么風(fēng)浪，這倒的確是個妙計……”

    楊浩笑道：“你是一員武將，說話痛快些，莫要繞來繞去，倒底想說什么，盡管開口。”

    李華庭微窘，訕訕一笑，這才說道：“屬下?lián)牡氖牵缃窨箛c于闐交戰(zhàn)具體情形如何，出兵多少？領(lǐng)軍何人？戰(zhàn)力如何？兵力部署怎樣？我們一概不知。而于闐方面目前的情形我們也一概不知，勞師遠征，糧草輜重能否承擔(dān)得起？自此往于闐去，黃沙千里，路途坎坷，能否保障運輸？這都是問題。萬一吃了敗仗，削弱的可是大帥的威信，剛剛對太尉生起敬畏之心的西域諸國也難免又生怠慢之意。”

    楊浩道：“這一點，我自然想過。喀拉汗與于闐雙方時戰(zhàn)時和已十多年了，喀拉汗國的兵力多寡，戰(zhàn)力如何、有名的將領(lǐng)，沙州官員并非一無所知，至于具體的兵力部署、如今的戰(zhàn)況情形，呵呵，就算于闐使節(jié)把這些交待的清清楚楚又有何用？

    戰(zhàn)場形勢瞬息萬變，他們趕到我沙州的時候，于闐國的情形早已天翻地覆，與他們所知全然不同，等我們的人馬趕到，彼國的一切早已面目全非。如果咱們囿于成算，出兵之前就按照現(xiàn)在了解的情形擬定戰(zhàn)略、畫好陣圖，依樣兒打仗，那不成了紙上談兵了？如此拘泥不化，哪里還有勝算？”

    木恩贊同地道：“大帥所言甚是，咱們只要估算出他們大致的兵力，了解基本的情形就足夠了。屬下?lián)牡氖牵陉D國王李圣天的王后是曹家的女兒，如今于闐國三位使者又喪命在沙州，于闐朝廷對此種種，心中豈能沒有芥蒂？咱們貿(mào)然出兵，熱臉貼了冷屁股還是其次，如果于闐再對我們懷有敵意……”

    楊浩失笑道：“可能嗎？于闐岌岌可危之時，大軍遠來相助，難道于闐國王瘋了？會選擇拒援亡國？”

    “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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